被守护的夏天

●梁灵芝

罗伯特·瓦尔泽有句名言：“在夏天，我们吃绿豆、桃、樱桃和甜瓜。在各种意义上都漫长且愉快，日子发出声响，一场一场的雨后，鸡蛋花打坐，紫薇盈盈笑。在嘹亮而悠远的蝉声里，一树树的荔枝红了。广东的夏天，发出声响的日子更长了。”

端午款款而来，带着岭南水乡的气质。道滘湿地河氹多。芦苇成排，郁郁苍苍。大片大片的菖蒲站立水中，簇拥着毛茸茸的穗儿，高举着碧绿的叶剑。在我看来，因为民俗扒龙船，道滘的端午节要早些。每年农历四月初八，村民要举行起龙仪式，从水底捞出龙舟，去泥沙，洗干净。从庙里迎出龙头，划到河边拔青苗喂入龙嘴，放鞭炮，敲锣打鼓奏。这是龙舟赛前的“抢青”仪式。

龙舟水来了，一场又一场，极具爆发力。大雨洗尽尘埃，天蓝云白。隐隐的，有轰隆隆的雷声传来，又极有节奏，不似雷，原来是东江练龙舟的号子声。一阵紧过的鼓槌声，敲得人心振奋。道滘有龙舟赛，年年盛况超前。农历五月初二，东江南支流沿江两岸旌旗飘扬，观众雷动。潮水里一拨拨龙舟鼓槌高昂，似离弦之箭。那热火朝天激流勇进场面，江都快被掀翻了，如火如荼的热烈点燃了两岸的凤凰花。

印象深刻的是几年前与先生一起，不仅看完了龙舟赛，还看了完整的美食文化节开幕式。与屈子的巨型铜像合影，坐花轿，挑香包，敲大鼓，看表演……那次的龙舟赛规模空前，是我第一次看到女子龙舟队。赛前有摩托艇表演，赛时有二十条左右龙舟闹江。我拍到的那些江里龙舟的镜头都是先生扛起我完成的。看完龙舟赛，我跟他提着牦牛干、大闸蟹、肉丸子、羊肉串、叫花子鸡……我俩一路走一路吃。

平时也吃粽子，并不一定在端午节。道滘裹蒸粽很日常，和街头的早餐濑粉一样，一年四季，随吃随买。听本地朋友介绍，裹蒸粽的备料很讲究，用小河村的软黏的矮脚糯，细氹的蛋黄，以及散落天涯的莲子、绿豆，几片青竹壳收紧荤素杂陈，一双双如我老母亲一样的手，拈一条道滘沙洲上的咸草一层层裹绑，在荔木燃烧的灶锅里蒸煮翻腾4个小时，蒸煮出时间的温软绵长。

在鄂西北老家时，我只知道粽子的香甜，哪知粽子还有香咸的；在老家只知道，粽子是素馅的，哪知粽子还有肉馅的。绿豆的、蛋黄的、莲蓉的……配料不同，风味不同。连形状也各异，三角的、长的、方的，种类繁多，做得也越来越精致。值得一说的是肉馅粽子，肉是新鲜的经腌制过的五花肉，香而不腻，糯而不烂，很有特色。初吃不习惯，越吃越有味道，一辈子不会忘记。

这个夏天，因为疫情，道滘龙舟备战也停了。我湖北老家的诗友问了：你那里咋样？莫乱跑，好好待着。寒假咱们一起上春秋寨。记得看新闻，佛山第一轮全民核酸检测时，遇到特大暴雨、龙舟水、狂风……等待核酸检测的队伍不乱，警察、辅警双手抱住被风雨推搡的帐篷支杆；我的几位广州老友，穿一身中国红，自发参加志愿者，指引核酸大检测；我们的医务人员从容、镇定，冒雨为民众采样。白衣执甲，拦截病毒，和变异病毒赛跑，以千万个柔弱之身竖起一个国家的精神。

这个夏天，打赢疫情防控阻击战，守卫我们的家园是每一个人的大事。我们的家园，阳光灿烂，树木铆足劲儿吐放氧气。那些葳蕤大地、出入本草的苦艾、菖蒲，释放药香，正挂上门楣。铮铮正气的样子，势要为人间除魔降妖。家园中，我们慈爱的老母亲，正忙着烧旺旺的大火，蒸煮粽子，等着征战归来的英雄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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