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乡愁，叫情泊蕉岭

□祝银清

一直觉得陶公笔下“归去来兮”这四个字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徘徊于归去归来间，我不时打量自己工作和生活了多年的客乡，咀嚼冥冥中难遣的“乡愁”。

十年前，作为远离江西彭蠡之滨来梅扎根的新客家，起初并不曾想会与这方重重群山环抱之所发生更深的交集。因为工作原因极少有时间回家乡，每逢佳节总会生出“天地一沙鸥”般的悠长孤寂感，尤觉客家人宗族观念强、“寻根问祖”情谊浓。每每“敬祖公”“上灯”、中元节时，当地的热闹景象和浓郁的人情味更让人不自觉地回望故乡，觉得离乡更加遥远。月落日出，在情泊蕉岭的长河中，这里的山水、乡村和生活并没有相同的一天，但经一点一滴的触觉和沉淀，不知不觉中，一种犹如老家般温暖的灯火似乎愈加清澈，渐渐照亮黄昏的思念。大概是因为，这里是独一无二的——蕉岭。

蕉岭是世界长寿乡，蓝天白云一年近300天以上清晰可见，空气中透着干净的香甜，近80%的森林绿韵“氧”足心肺，每天用山泉水沐浴，呷的每一口茶里都浸润着草木的灵气、山水的禅意。

与山对话，静水流深。这里的山，环抱连绵、叠美交加，不及安徽黄山那般奇险壮美，没有江西庐山俊秀逸远，却在岭南山区自成静美风范，平和怡然。四面环山的蕉岭，海拔千米以上的山峰有6座，其中，从皇佑笔穿行到“蕉岭第一峰”金山笔，既具挑战性、又能领略山峰绵延的绝胜美景，成为当地资深登山群里评价最好的路线之一，被喻为“皇金线”。而从蕉城的镇山公园到东山村的大行山、长潭的李黄山，还有神岗山，每一处都显得“平易近人”，像一日三餐般融入百姓的生活。我时常倚窗遥想，当清晨的第一缕光遇见蕉岭峰峦迭起的山脊线，那定是大自然流淌出的最美奥秘，无法比拟。

这里的水，清幽怡人、长流不息，不比长江、黄河那般波浪滚滚，没有大海的蔚蓝辽阔，更多时候是以绵长娴静的姿态示人。风情缱绻的寿乡画廊、诗性唯美的“岭南日月潭”、逸动潇洒的龙潭飞瀑，还有许多不知名的山泉和溪流，星星般散落在蕉岭的林中、田间、村里和城中，它们顺势蜿蜒前行，似小家碧玉的姑娘梨涡浅笑、哼唱着小曲儿一路小跑，又像一碗当地特有的“三及第”汤，带着鲜甜，滋养着元气满满的一天。

没有中国最美乡村·婺源的老家盛名，不及江浙一带“小桥流水人家”般的水乡婉约，蕉岭的乡村多是“眉清目秀”的，可看可读。或许因为有不一样的山水呵护，细细研读村的注脚，算有“人间值得”那么个意思。有的深藏茂林深处，村屋高低错落，米白色与活力绿交织出独有的清幽，空气中透着一种无声小巧的沉静，让人自自然然就想往竹椅上那么一躺，半晌就过去了。有的鱼米丰饶、鸡犬相闻，恰有淳朴的烂漫真趣，脚步不自觉停在荷花池间，犹如置身一张阡陌纵横的经纬线上思索人生，卷舒的荷，平坦的沃野，身后跟着狗的女人……这就是乡村该有的生命吧！有的人文厚重，从中原迁徙时说起，从开基祖种下第一棵树时说起，一泥一瓦一村一韵中，尽是耐读的故事。微风拂过，围龙屋里，半月池塘前，参天古树下，甚至一口爬满皱纹的井底，还飘出几缕穿越时空的烟火味。

有客家智慧打底，不必精修，这里的许多村庄稍拾掇一番，便可落落大方地登场。去登青云塔吧，眺望方楼土韵，在历史文化名村石寨品读“客韵桃源，深山古堡”的沧桑流年；可以做一次地道的客家村夫，去九岭村“种豆南山下”“戴月荷锄归”，体验归耕田园的劳作之趣；还可以逛福寿堂、力田草庐和耕读园，在声名鹊起的“院士村”羊岃，感受人文节点的匠心书韵，仰望一番国际数学泰斗丘成桐的大师风范……深山幽篁，田园秀舍，乡村大观，其背后，已然默守了许多与时代同呼吸共命运的大事和民生。

读客家蕉岭，其实也在读久违的故乡。“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天色已晚，唐朝诗人崔颢登临黄鹤楼眺望远方，可是，故乡在哪儿呢？眼前茫茫雾霭笼罩江面，怎么也看不清故乡在哪，真是让人发愁。平凡过客如我，离乡多年，似乎读懂了古人当时那么几分乡愁难解的惆怅。偶然，在蕉岭“母亲河”石窟河畔，有幸感觉自己于诗化田园之间，用不成熟的语气，敲下一行久别的字：“一身漂泊 /生命 从什么时候发芽/老树还在 池塘和月光也在/我探向沧桑有神的古井/听见了花开/梦回村庄 /一根根发光的银发摆渡童年 远方 /山不厌 水不深 /情泊蕉岭 本已是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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