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与张爱玲的隔空纠葛

●李庆林

1990年岁末，在台北进行的第27届金马奖颁奖大会上，电影《滚滚红尘》取得巨大成功，荣获16个奖项中的8个大奖。导演严浩喜不自禁，他抱住秦汉大喊：“电影，我爱死你了！”

与此同时，这部电影的剧本原创，台湾著名女作家三毛，显得极其落寞。她用5个月时间将自己关进房间，呕心沥血创作了这部剧本，剧本完成后，她自己苦笑说：“简直跟坐牢一样。”然而，那个颁奖之夜，《滚滚红尘》荣获最佳导演、最佳女主角（林青霞）、最佳女配角（张曼玉）、最佳音乐、最佳摄影、最佳美术设计等8个重要奖项，满载荣誉，占据那届金马奖半边天，唯独没有收获“最佳原著剧本”或“最佳改编剧本”。作家三毛极度难堪和极度落寞的心情，成了导演严浩极度兴奋的背景一隅。三毛悄然离开，俨然孤独角落的影子，不久后住进台北荣民医院。

《滚滚红尘》电影故事中穿插的“玉兰”也是张爱玲笔下一部作品里的人物，无疑，《滚滚红尘》正是三毛对张爱玲的隔空致敬之作。三毛从未见过这位前辈作家，但非常喜欢张爱玲的文字，她也是“张迷”。以至于她在某天有了完整构思，将张爱玲与胡兰成的那段情史写进《滚滚红尘》剧本。当年胡兰成跑回浙江乡下躲起来，张爱玲毅然决然前往寻觅，也成为《滚滚红尘》的高潮段落。相信三毛在剧本的创作过程里，是满怀深情的，加之自己心爱的荷西溺水离世后，她更是感同身受的。她与张爱玲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情事，都曾经执命爱河，任凭波涛滚滚，任凭潇潇红尘。她敬重这位前辈大师，深情款款用5个月写了6万多字。她急于将此搬上银幕，剧本写完后，马不停蹄找人出资投拍。未果后，她又不得不向母亲借来1700万新台币（约合人民币400万元），但还是不够。好在其后林青霞女士出面找来投资人，顺利开拍。

《滚滚红尘》杀青落幕并在之后荣誉等身的同时，映衬着三毛的极端痛苦。她在该电影荣获金马奖诸多奖项的半个月后，在台北荣民医院，用一只长筒丝袜自缢身亡。

彼时身在美国的张爱玲，刚刚70岁整。她应是知道《滚滚红尘》这部电影的，但她委实无暇顾及，也因淡漠一切，更懒得理会。她正陷入一场难以摆脱的心理疾病中，一种严重的洁癖和妄想症。她当时在美国已搬了一百多次家，她时时惧怕房间的某个角落会出现大量虱子，“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令她一语成谶，心理很是病态扭曲。她的房间必须白白的墙，不能有任何饰物，甚至不能有床有被褥，以免生出可怕的虱子。她在极为严重的自我恐惧和病态心理下，又阴郁地度过5年时光，于75岁时死在地板上。

两位极富才华又声震海内外的女作家，都死得离奇而又落寞。三毛在向她心中大师张爱玲完成致敬之作《滚滚红尘》后，意外地被世间冷落，人们只记住电影里的秦汉、林青霞、张曼玉，而无人去关注这部电影的剧本从何而来。随后，三毛在无望和绝望里离开了红尘，她毅然地赴死，也相当于了断了她与张爱玲之间的这段隔空纠葛。而张爱玲对她的自缢，全然不知，在“虱子恐惧症”的折磨下，苦苦支撑了生命中最后的5年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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