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萨赫蛋糕

晓红

“世界不是苟且，世界是远方”。每次旅行，是寻找也是探索、是出发也是归来的过程，而每次回忆起远方，第一印象往往是味蕾的觉醒。如果说，圆舞曲是奥地利的国民曲，那么，萨赫咖啡厅的蛋糕则是奥地利实至名归的国民甜点了。有人说：“没有吃萨赫蛋糕，就不算到过奥地利”，大概就是与“没有吃北京烤鸭，就不算到过中国”一个意思！

欧洲自古日“尝”生活离不开咖啡、蛋糕，咖啡和蛋糕如一对孪生，相亲相爱，如影随形。因此，每座城市就是一座露天的大咖啡厅，都有一块心仪的蛋糕。维也纳亦是全民咖啡，百年咖啡馆比比皆是，数量之多、品种之丰、历史之久在欧洲享有盛誉。看似普通却个性鲜明的咖啡馆也许暗藏一段不同凡响的故事。毕竟，历史上这里曾是强有力的老牌帝国心脏，领土一度覆盖了今天的波黑、克罗地亚、捷克等中欧和东欧国家的大部分，甚至包括德国和意大利，当年文化昌明、经济繁荣、交通便利、贸易活跃，虹吸一般聚合了一众人才，如，耳熟能详的音乐家莫扎特和贝多芬，声名显赫的心理学家弗洛伊德，大名鼎鼎的作家茨威格等等。因此，每一间咖啡厅都留下他们的踪迹。2011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把这些百年老店列为非物质文化遗产。

萨赫咖啡馆就是这样一个古董，更因一款蛋糕成为甜品界的传奇。当年奥地利首相举办国宴，主厨因病无法亲自操刀，他年仅十六岁的儿子弗兰茨.萨赫便挑起大梁。自古英雄出少年。萨赫首次担纲大任没有让人失望，他将家传在传统的蛋糕制作基础上大胆实践，并加以创新，以杏子酱做馅儿、巧克力裹皮，丰润的滋味打破了单一的口感，征服了包括茜茜公主在内的国人，圈粉无数，一夜之间风靡欧洲。据说，这家咖啡馆就是家族产业，手艺也代代相传，至今为止已有180多年历史，每年仅蛋糕销量近36万个，以飨客人的同时，也赚尽了游客的荷包。

我们在初冬抵达维也纳。萨赫咖啡厅距国家歌剧院一路之隔，位于萨赫饭店一楼。不到中午饭点，慕名而去的人们已经在门口排成长龙。维也纳的冬天比南国来的更早一些。仿佛南国秋天的尾巴刚刚还在手心攥着，还没来得及感受一下余温，一夜入冬。呼呼的北风从多瑙河面上吹过来，顽皮地打在猝不及防的脸上。随着大门一开一合，室内滑翔般的圆舞曲、苦涩蒸馏出的咖啡醇香、蛋糕甜甜的味道裹着暖气扑面而来，熏染的整个人瞬间慵懒爆棚。很快，我们被服务生引导至一楼右转的大厅中央位置落座。环顾左右，果然是维也纳的咖啡厅，经典恢弘的帝国宫殿一般，老式的水晶吊灯，红色地毯和红丝绒沙发，爵士白大理石圆桌，银光锃亮的老式餐点用具，墙壁上挂满了应该是皇室家族成员的油画，最吸睛的一幅画，也是一眼能认出来的还是这个城市乃至国家的代言人茜茜公主。一切都是古老的典范，却又生机盎然，令人无法忽视它焕发的活力，从外到里，从上到下，处处都是戏，别有一番韵味。尤其菜单设计很特别，外观看去像老式的报夹子，斜斜地挂在桌子的架子上。茨威格这么描述维也纳的咖啡馆：“相当于某种民主俱乐部，以便宜的价格，向每个人开放。每个人都能点一杯坐好几个小时，聊天、写作、玩牌……最重要的是，消耗掉大量的报纸和杂志。”据说，直到今天，维也纳的有些老咖啡馆还保留了老式报夹和报纸。而此间咖啡馆菜牌设计成报夹和报纸，可谓细节决定了品质，随手一翻，历史和现代、文化与美食席卷而来，令人恍惚之间犹如置身博物馆中。

已经烂熟于胸的攻略使我们拿起菜单毫不费力地点了经典的萨赫蛋糕和维也纳咖啡。它真的是一种独特的巧克力蛋糕，棕黑色的长三角形，两层厚厚、脆脆的巧克力裹起松软的蛋糕心，底层一抹浓浓的杏子果酱层层叠叠，顶端点缀一枚印有萨赫咖啡厅字样的圆形徽章，仿佛不是一枚品牌标签，更像是在宣誓，证明此间的萨赫蛋糕才是正宗的！蛋糕的形与神完美统一，外脆里嫩，层层浸润，美在鲜透，融合了淡淡的杏仁果香和巧克力的丰富口感，千姿百态，妙趣横生，一种圆舞曲的饱满雀跃在舌尖，透着凝脂甘露般的香甜迷人，心情不由自主松弛、愉悦起来。

意大利有卡布奇诺，奥地利有维也纳咖啡。风华绝代的历史中，维也纳的咖啡馆也以其概念、调性、品味为媒，开展各种混搭的先锋试验。经典咖啡的灵魂则是萃取了双份黑咖啡打底，将鲜牛奶打成的厚厚的奶油倾斜而下，满满覆盖，一层黑一层白的叠加中，宛如黑夜中一朵盛开的白玫瑰，更像一幅素描，幽幽之中，含章可贞，令人垂涎欲滴。我们像本地人一样不搅拌，用舌尖试探着清凉绵密的奶油，在热咖啡浓醇的裹挟之下，用杯底砂糖过滤掉一丝丝涩涩腻腻的混合，甜与苦交织在一起，富有层次的各种尾调充盈了味蕾，像一曲《春之声》圆舞曲，留下荡气回肠的想象空间。“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小伙伴们更想尝试不一样的口感，点了一杯冬季佳饮——“双驾车夫”咖啡。据说是人力车夫在寒风中等待心仪已久的女主人、为了取暖而发明的，一杯浓浓的摩卡咖啡，再加上一杯浓烈透明的朗姆酒，维也纳人仍以热爱的鲜奶油打出厚厚的奶盖，均匀搅拌后一口吞下去，再咬一口蛋糕，口齿间充斥着咖啡香、酒香、奶香和巧克力、杏仁等香味，口感醇厚多样，风味浓郁，后劲十足，暖胃的同时，也能暖心。

维也纳人有一个说法：“在多瑙河边，叫人换一个咖啡馆也许比换一种信仰还难”。所以，仍然有一群死忠粉，即使游客蜂拥而至，挤挤扛扛，以至于令他们常年排队，消耗时长，或许还会过于吵闹，但那些夫妻、朋友、恋人、家人或者个人绝不因此缺席。他们高兴也来，失意也来，充满希望的时候也来，万念俱灰、走投无路时也来，爱也来，恨也来，在这里，也许当年格鲁吉亚人索索和被维也纳美术学院拒之门外的阿道夫有过交错的眼神，也许有伟大的思想风云际会，也许有创作的灵感发生，也许还有读书会或者新书发布会，大多数人来品茗发呆，每一种生活内容都在这里堆积，无外乎用这样的方式守住自己……咖啡厅成为工作和生活中根深蒂固的一部分，是味道，也是文化。一杯咖啡，一块蛋糕，一段历史与人文，彰显了国家的底蕴和美商，也让美食多了一份不平凡的气韵。

蛋糕、咖啡和音乐浸润的城市总是有秩序地安逸着。维也纳基本上五步一个咖啡店，满大街悠闲自得、从容不迫的人。生活不紧不慢过去，每一个步调，每一次饮品都仿佛一场盛装舞步，点撒岁月花前，美韵温柔天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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