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灵（组诗）

梁德荣

广东省作协杂文创作委员会委员、佛山市三水区文联副主席、佛山诗社副社长。

藏羚羊

即使在梦中，我是否

也难以见到这样的情景?

一群沉默的藏羚羊

守不住可可西里的秘密

高远的天空

大片大片的蓝色火焰

在美丽的犄角上燃烧

灼伤了我的眼睛

感谢大地，容许

一群生灵自由地憩息

藏羚羊和无边的野草赛跑

鼓点般的蹄音四处生长

我真想展开翅膀

和它们一起

往土地深处种植雨水

在广阔的原野上去向不明

这些成群的藏羚羊

这些高原上四处游荡的诗篇

还有谁把它们仔细收藏

又有谁会认真想想

可可西里需要什么

藏羚羊为什么沉默

人类为什么叹息

红狐

红狐，一只红狐

从很远很远的树林里跑来

在雪地上留下清晰的趾迹

寒风刮动它的毛发

使它更像一片飘飞的枫叶

它姿态高雅，旁若无人

不时停下来，用脚掌擦擦

被雪粒迷住的眼睛

然后跑得更快

不知它是来自山谷还是平原

更不知，它会在这个季节

接近我的居所

红狐美丽的身影

切开了黄昏的底色

在盖地而来的暗夜边缘

熠熠闪光。这刹那的情景

除了我，不会有第二者看到

一只红狐从眼前跑过

带走了酣梦中仅有的星辰

雪落无声，一双眸子

跌进深深的峡谷

蛇

晴空下，骤然

掠过一道闪电

开阔地里，盛开一朵斑斓的花

狂热的舞蹈

仅表演给自己看

深深的孤独感

源自一身天生绚丽的才华

源自犀利的牙齿

那深藏的令人畏惧的思想

木棍和石头的威胁

激发生气勃勃的原始的灵气

野性的哲学，在一次次的

痛苦蜕变中，愈显深刻

无法改变世界，也要

铸二柄冷冷的目光之剑

与铁壁合围的原野，决一死战

羊

羊，站在冬天的边缘

秋水在身后落下最后一滴

羊，弯角抵住冰冷的天空

温情在眼中依然闪烁

羊，只有我才能牵走

我是唯一的阳光，将她温暖

羊，如今还站在冬天的道口

风把她的呻唤带向远方

来年春天的路上

我含着泪，和青草一起奔路

萤火虫

让繁华放逐的

旷野啊

总在最黑最深处

燃起神秘的幽光

白天无法表达的声音

全都在沉默的夏夜

朗诵出来了

跌跌撞撞的夜行者

在最后的疑惑间终于感动

并且确信，在属于人类的

另一座旷野的野草丛中

那隐秘的命运

正萤萤发光

一只小鸟

在春天的早晨遇见一只小鸟

我认出了，它是“叫天子”

它飞出树林，像风吹的树叶

那一溜五彩泡泡似的歌声

把昨夜的残梦清洗得一干二净

多像勤劳的清洁工

那么小小的一对翅膀

一扇，一扇

在巨大的天空里努力划动

打扫阔大的天庭

刮起很轻很轻的风

我闻到了鲜花的香味

我相信这是它洒下来的

因此我说它是飞翔的花朵

小鸟不在乎我的许多想法

它只管飞着，高高兴兴

上下翻舞，来回穿梭

忙碌着它自个的事情

它的身影跃动在城市的上空

让我看见了自己，立在楼前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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