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人断魂

张灵峰

又是一年清明节，轻风烟雨朦胧，清泪无端几许，心情别是一番惆怅，无法形容的情感在心中蔓延。

生活带来的压力，再加上自己个性不太好，情绪易于伤感，因此在这时节，心底总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忧愁，一些杂念就像春风细雨般湿润起来，就如玻璃上冒出的水珠，浸入惘然的心头。想到人生以后，和那不可预知的未来，或有一天亲人的逝去，这心情就久久不能平复，忧郁之情油然而生。

最近的我，变得沉默寡言，不喜欢呆到人多的地方，总是一个人偷偷躲到一处，静静地想，静静地看，思我所思，忆我所忆，完全沉溺在怀旧的世界里。好奇怪，这种心情，每年都会在清明之际，悄然而至，也许人的心情会跟随着气候的变而变化罢了。“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难道这不是人类对思故思亲的最好描绘吗？

喟然长叹，清风摇曳柳梢，多少渐渐模糊的岁月，已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斗转流光，人面桃花。多少相隔只在转瞬间，多少相见已成为传说，昨非昨，今已转成两重天。面对断垣残碑，还剩些思念穿过浮尘，太息掩涕，聊以慰藉。最可怕的是那些，在人生中，擦肩而过，昙花一现的友情，亲情，爱情的消逝，你想去拜祭，也无凭栏之处。

在我们当地，凡是夭折的小孩子，都不能立坟。我的童友阿汪，在六年级的时候溺水身故，他父母最后把他的骨灰洒在大海里。我每年清明回家扫墓，路过那个海边，总是把车开得很慢很慢，沐一沐海风，听一听海浪，回忆故人的笑脸，是那么可爱而亲切。

我还有一个同学，她是单亲妈妈，一个人带着小女儿，从前女儿还小的时候，曾闹过几次要爸爸，她就放一段男高音独唱的歌曲给女儿听，说这是她爸爸的声音。她没有骗女儿，她的未婚夫是个酒吧驻唱歌手，一次车祸夺走了他的生命，而她却坚持地要把遗腹子生下来抚养。万想不到男方家人反而无情得很，不但没有认这个孙女，连儿子的墓园葬在哪里，也不告诉她。因为他们认为，她是克死男人的，充满怨恨，所以她有时候想偷偷去缅怀旧爱，也没有机会，甚是悲伤。

我们几个朋友知道，总是默默流下几滴眼泪。我们曾问过她后悔不后悔，她却感谢他，给了她这么一个优秀的女儿。

然而有时候，生离不比死别的痛苦来得轻。

我有个旧同事，每年暑假都要往西藏跑，他的心愿只是想遇上自己那位初恋情人，可是这十几年来，他都是抱着一个空梦而归。我们庆幸他从事教师这份职业，不然，纵使再深情万分，也不可能有这么多假期供他折腾。

他当年在广州读大学期间，处了一位西藏的女同学为对象。毕业那年，他费尽了无数口舌，终于说服那位来自高原的女孩子，留穗工作。然而，万想不到的是，上班后的第二天，那个女孩子悄悄飞回西藏，只留下几句简短的话，大概的意思是，她来自高原，应回高原去，那儿才是她奔放梦想的地方。

我那同事就这样失恋、痛苦了整整一年多。前大半年，他辞去工作，靠父母的接济，一人前往西藏，把那女孩子找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病重，差点命丧卡瓦格博雪峰。他的父母将他接回来，偷偷地把那西藏女孩子送给他做纪念的东西全烧了，包括最后诀别的留言信。同事得知后，又陷入新一轮痛苦，特地跑回自己乡下，在院庭里种了一棵木棉树，现在已经长成10米多高。他每年清明回乡，也会带上几朵木棉花回来，晒干冲茶喝。

人生自有痴情者，非尔等可以理解和想像。于是我们便有了这么一个“扫墓祭祀、缅怀祖先”的纪念节日，然而，它除却用以纪念逝去的亲人外，我想更可以追怀逝去的情感，在销魂的季节里销魂一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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