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曾飘木头香

□黄滨娜

老家有个做梯子的手艺人，木的、竹的他都会做，做了一辈子木工，他最后一次做梯子是今年的三月。

三月，是一个阴雨绵绵、草木生长、万物复苏的季节，屋外春雨如酥、桃李芬芳，制梯师傅却安静地守在作坊做他的梯子。面前这把未成型的梯子，将是他木工生涯中的最后一把梯子，一是因为他要去惠州帮女儿带孩子，再者就是，做了一辈子木工，他想歇歇了。

我一直以为梯子是用来爬的，直到我遇到这个制梯师傅，我才知道梯子在生活中还有另一层寓意——步步高升。制梯师傅说，从前人们进新屋，首先搬进去的是梯子，梯子寓意不言自明，即步步高升，所以以前乡镇住新房的人们都会订做一把新梯子置放在屋内。如果再给梯子挂上红绸或涂上红色点缀，则昭示着日子红红火火。

制作梯子的技艺并不难，就在这个一百多平方米的空间里，师傅确定了楼梯的步数、高度和宽度。然后选梁，拿出尺子量好木材的尺寸，用墨线标出需要的长度、大小，再把四方木料锯成双数的短条，锯八根长度一样的木料作为梯子支架。接着钻凿打槽，划分梯级，把两段长木条与一段短木条用钉子钉在一起，形成一个H形。

然后，将剩下4段短木条分别钉在已经钉好的短木条的上下两侧，上面钉两段，下面钉两段。用斧子粗略地削去多余的部分，再用刨子刨平。

梯子成型之后，为了使梯子更为牢固，制梯师傅则会为木梯打模、加固。

手艺人都对自己的作品力求完美，他也不例外，从选材到制作，制梯的每一个步骤，他都非常安静、缓慢、一丝不苟，他说：“越想精益求精，越是急不得。”手艺人往往是固执、缓慢、少量劳作的，这背后所隐含的是专注、技艺、对完美的追求，世界再喧哗，匠人的内心，都是安静、安定的。

梯子，曾经我们的生活中时时处处离不开它。收拾物件，攀爬高处，打扫卫生……哪一项不需要它？随着时代环境的变迁，生活习俗的不断简化，需要梯子的地方越来越少了。

我再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隔壁店铺的人说他去给女儿看孩子去了。室内空空荡荡，他和他的“作品”都离开了。听说，他临走的时候特意做了几张崭新的小板凳给他的孙女儿。

我望了望屋外，依然和风细雨，触手生春。新生的植物在落叶旁生气勃勃，我们的人事更迭就如同这冬去春来、新旧交替的春天。

希望他的小孙女坐在家乡的小板凳上，闻着凳子上清新木头香的时候，记得她的爷爷曾经是个手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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