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坡的惠州（两章） 蔡旭

东坡故居

多地为官又四处流落的东坡先生，在全国应有数不清的故居吧？不过自建的故居，只有唯一的一处。惠州白鹤峰的房子，是他自己出资购地，自己设计与营建的。如今，两室一厅的居所、“德有邻堂”客厅、“思无邪”书房，还在原地。甚至他常去赊酒的“林婆酒肆”，也仍坐在下坡的道旁。当然，这是后来复建的。幸好他当年凿石40尺而成的“东坡井”，仍以900多年的清泉为此作证。

1094年，时在北宋，56岁的东坡一贬再贬后贬到惠州，就打算在这里定居下来了。不料，朝廷把他再次贬到海南儋州。他在惠州只住了两年多。而建好的居所，只住了90多天。多地为官又四处流落的东坡先生，为什么要在惠州建房呢？是的，历尽坎坷的东坡，不再抱北归之念了。他说：“为终老计”。

这是惠州之幸。东坡也认为是自己之幸。在这里，他写下了587篇（首）诗文。他感到“风物殊不恶”，“眠食俱佳”、“有足乐者”。他赞叹“海山葱茏气佳哉”，他以“一更山吐月，玉塔卧微澜”赞美这里的山水，他把丰湖称为“西湖”，由此有了“惠州西湖”的得名，他甚至声称“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他后来还自我总结：“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东坡与惠州就这样紧密相连，让后人留下这样的定论——“一自坡公谪南海，天下不敢小惠州”……

哦，这座自建的故居，东坡只住了90多天。900多年了，它一次次被风雨所洗劫，被光阴所摧残，又一次次被重建。

它被历史所选择，在时空中永不埋没，好让人们来感受，东坡对惠州之深爱，以及它为什么值得深爱。

朝云墓

“十年生死两茫茫……”这首悲恸千古的词，不是写给朝云的，也不是在惠州写的，这首《江城子》写于此前20年的山东密州，怀念发妻王弗。

王朝云只是东坡后来的侍妾，东坡写给她的许多诗中，表达了同样刻骨铭心的爱。他们相识于杭州西湖。这位13岁的歌女得到了东坡的赏识，成年后成了他的侍妾。

甚至有传说，那首万众传诵的“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明里赞的是西湖，实际是写朝云的。

东坡一贬再贬，到惠州时，只有朝云万里相随，心甘情愿地共度“门薪馈无米，厨灶炊无烟”的岁月。

颠沛流离的艰辛，沦落天涯的悲苦，相濡以沫就是最长情的告白。到惠州的第三年，朝云抵不住岭南湿热恶劣的气候，最终一病不起，溘然长逝。风烛残年的苏东坡与她阴阳两隔，以一首《西江月·梅花》寄托哀思：“玉骨那愁瘴雾，冰姿自有仙风。海仙时遣探芳丛。倒挂绿毛么凤。素面翻嫌粉涴，洗妆不褪唇红。高情已逐晓云空。不与梨花同梦。”词的上片写梅花的姿态和气节，下片借梅花来抒发对朝云的思念。对梅花与朝云从外貌到精神的穿插比喻，诉尽了东坡的不舍之情。

“不合时宜，唯有朝云能识我；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有什么比墓前六如亭一副东坡亲撰的楹联，更能表白他们的心心相印？

900多年了，朝云墓与六如亭，一直坐在孤山岛上。与惠州西湖同在，与东坡诗文同在，与世间天然的美和永恒的爱，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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