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女人（4）

为了不见到父亲的那个苦笑，她就想方设法去讨好父亲：她的方式就是拼命读书，拼命练习书法，拼命习作。何秀逸因此便失去了自己的生活空间，她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父亲，为了实现父亲交给她的使命——当作家。当何秀逸在后来追问自己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对读书和写作不是发之内心的热爱，她好像是为了父亲而活着。往细处说，她感到自己好像是在代替父亲而活着。张春树的出现，让她想到了她不能永远为父亲而活着，她必须去体验为自己而活着的生活。于是，在张春树的吸引下，她忘记了她父亲的存在，她感受到内心放下了父亲那折磨了她好多年的苦笑，同时也放下了母亲那盯着她筷子的含有妒忌和不满的眼角余光，也放下了母亲的脸上那不易觉察到的一闪而过的微笑。何秀逸从张春树的身体中似乎找到了一种解放自己心灵的力量，她自由自在地享受着她和他之间完美的爱情和性爱的结合，她勇敢地承担着父亲和家人对她的惩罚。

果然不出林小梅所料，婚后的何秀逸再也没有继续写作，她那往日在文坛上如星光般闪烁的光芒就在生活中悄然消失了。

在二十多年后的那个秋天，林小梅和何秀逸相逢在西湖畔，此时她们已是人到中年。何秀逸的小圆脸变成了红光满脸的大圆脸，她那令人感到温暖的笑容依然如故。

林小梅对何秀逸感叹说：“想不到你真的永远放弃了当作家的梦想。”

何秀逸淡然回答：“每一个人都只能让自己去适应生活，可自由自在的生活对我来说却只是一个梦想。”

三 徐少安

刚下班回到宿舍，就有保安跑过来通知，说有人在公司宿舍的保安室里等着要见我。来不及换下工衣，我便匆忙和保安一起走出房间。当我来到保安室时，就看到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但一时却想不起他是谁。当我带着困惑的眼神看着他，却听到他热情地叫出我的名字林小梅，还自我介绍：“我是王春江，你认不出我啦？”

“呵，原来是春江哥。多年没见，一下子真的认不出来。”

“唉，那时你也只和我见过两三次面，认不出来很正常呀。”

“你从非洲回来啦？”

“回来有三个多月了，我已调到惠州来上班。你看我变得又黑又瘦，这就是去公干的收获呀。”

“能者多劳，像你这么优秀的工程师当然要去支援非洲的建设！”我在这时想起了我的表姐，心里忽然对他的来访感到有点厌恶。

“你们可能对我有很多误会，这样对我可真不公平。说来话长。你方便的话，我们找一个地方聊聊吧。”

刚开始，我确实是很好奇王春江将会对我讲些什么事情，于是便和他一起走进了公司附近的美人鱼咖啡厅。

选了对着湖面的餐桌，我和他相对而坐。在灯光下，当我细看他时，才发现了他的头发变得灰白，脸色也显得憔悴。原来那个目光炯炯有神，说话神采飞扬的年轻人一下子就好像变成了一个疲倦的中年人。相信不但是非洲恶劣的生活环境改变了他的容颜，这可能还有让他迅速衰老的其他原因吧。

没等我从惊讶中缓过来，他就开门见山地对我说：“徐少安在哪里？我已经有四年多没有和她联系了。今年一月，我回国后就马上去过你家乡寻找过她多次，第一次发现她家已经搬到别处。后来，我三次去过你家，你祖母和父母都拒绝我进门。我多次请求过他们告诉我少安的情况，他们却都对我视而不见。呵，对了，后来我才发现你的同学小谢刚好和我在同一个部门工作，于是我在他那里找到了你的联系地址。本来想和你打个电话的，但也怕你对我有成见不接我的电话，所以就直接来找你了。”

“你们为什么会失联？”我想弄清楚他对表姐的真实态度。

我在惠州读书和工作已经五年。刚开始，我对于表姐徐少安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听家人说过，四年前，王春江被单位派去刚果公干，那时他二十五岁，表姐才十九岁，他们已经谈了一年的恋爱。在王江春走之前，我姑徐少安的母亲要他和徐少安立即结婚，但他们拿不到结婚证，婚姻法规定女方结婚的法定年龄二十周岁。为了表示诚意，王春江就请他的父母来给徐少安家求婚，意思是先订婚，等他从刚果公干回来才结婚。结果我姑突然又多了一个想法，她认为要先去给王春江和徐少安算一下八字合得上才能答应订婚。于是我姑就去找了盲人良给他们算八字。盲人良在我们镇上是有名的算命先生，镇上的老人在去世后要去让他算个吉日吉时下葬，新人订婚要去算八字合不合，结婚也要让他算个吉日吉时，建房子开工也要算，搬新房子也要算……总之，镇上的人就是喜欢盲人良算命算吉日吉时来赚钱。结果盲人良告诉我姑男大女六岁是相冲，并且他们的八字又不合将会相克，劝她不要答应这门亲事。

我姑又想起自己和姑丈也是八字相克。我家那时候成份不好又很穷，好不容易遇到姑丈这家来说亲，再说我姑那时已有二十五岁了，我祖母没有再多想就让我姑嫁了。我姑在结婚之后才发现姑丈原来是个多情郎，她生下表姐之后就发现姑丈在外面偷偷沾花惹草，那个时候我姑只好忍气吞声不敢张扬，她知道男女之间有不正当的关系是道德败坏，这事要是让政府发现了是要判刑坐牢的，我姑就这样委曲求全地和姑丈生活了一辈子，他们共生育了三个孩子，徐少安是老大，下面是两个男孩叫徐少平和徐少海。姑丈因为我姑没和他大闹过他出轨的事，他的内心对我姑感激不尽，家里的事都让她做主，他只管赚钱养家。那时候，我姑还想到王春江要去非洲工作四年之久，她怀疑男人一到外面就很难守住自己的情欲，万一他在非洲和热情的黑妹勾搭上的话，她如花似玉的女儿和他结婚是很吃亏的，于是我姑就拒绝了王春江家的求婚。我姑对王春江说：“我想了想，连政府都说少安还小，等你回来再谈婚事吧。”王春江让我姑前后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做法弄得不知所措，但他毕竟是读书人，他也没和我姑计较太多。王春江在去刚果之前虽然不忍和热恋之中的表姐分开，可公务缠身也无可奈何。于是王春江就和表姐依依惜别之后，他再三请求我姑等他回国就把表姐嫁给他。我姑板着脸对他说：“如果你珍惜我女儿，我也没意见。”

“我刚去到刚果的时候，因气候水土不服，工作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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