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伟华的诗 我会想到你

有时，独自走在那条巷子

寂寞的楼房。灯火寥落

狭窄的风吹来

墙上的广告纸，泛起陈旧的光泽

有时，我会停下来，环顾四周

我突然想到你

回头看看，你是否如影随形

夜宿山中

像今夜，是月光吹动莽莽竹林

内心的时钟已停顿下来

像今夜，院子里汲水的人

窗前叹息的人，是我们共同的亲人

像今夜，我心藏太多秘密

分不清身边经过的是野兽，还是神灵

是今夜，我借居山中

肉体安静，灵魂战栗不已

我看着大雾漫过全身

是洁白。是飞行的大海。是瀑布

在盆地堆积，聚集神的指令

把安详铺向村庄和田野

它向上攀升，越过一个山脊

将朝阳落在草甸上的声响带走

它取下风的锋刃

不急不慢，将山谷填满

再向另一个山脊奔跑，直至高山之巅

我看着它触碰我的嘴唇，四肢

仿佛流水漫过全身

将我淹没

——像洗干净一件即将呈献的祭品

小小斑马

其他同伴都离开了

母斑马站在岸边不停鸣叫

河流湍急，它没有丝毫减小

或停歇的意思

侥幸躲过的河马、鳄鱼、秃鹫

还在不远处，双眼闪着光

小小斑马还在激流中沉浮挣扎

体力即将消耗殆尽。我关掉电视

我愿意一颗心，就这么揪着

枯枝记

有时，因为风。因为大雪。因为鸟受到惊吓

因为突然的安静

会听到枯枝开裂或坠落的声响

动静或大，或小

一个春日黄昏，独自经过李树坡。

墓群静默

看不见的亲人站在明亮的夕光里

当我盯着一株梧桐树

一截树枝突然从树顶脱落。撕裂的声音

像一声咳嗽，卡在我喉间，至今未咽下

雾中的苦楝树

我曾站在落叶丛中仰望。干枯的果实

只露出半张脸。数不清的它们

犹豫着，待鸟雀飞尽，要不要喊痛

要不要找回失去的半张脸

现在，我们终于隔着一条大河重逢

浓雾笼罩的痛苦啊

我以为，是这些细密的花

替我挡住了春天

是蜜蜂，将这场轻浮变成甜蜜的加工厂

只是我并不需要阳光的安慰

会在这对峙中，首先败退下来

父亲生前最喜欢这种蜂蜜。他反复问

为什么，名字带苦，命里带苦的花

却酿出最甜的蜜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放弃了养蜂

却爱上了喝蜂蜜水

——在一个个悬在半空的日子里

1月5日，南台山观云

经金粟岩，风扶着纤细的竹子

反复摇寺院的铃铛：叮当。叮当——

这里没有雾霾。蓝天高且远

青山与绿水分立人间两岸

一遍又一遍拐弯，遇见的独居老人

一直那么老，手持香火，笑容如佛

一遍一遍拐弯，遇见的云

终于像大雾漂过来。群山流动

我潮湿的身体也在战栗

有一堆云彩涌起，想要迎接它，拥抱它

吴伟华：笔名吴乙一，1978年9月出生，广东梅州人；当过兵。出版诗集《无法隐瞒》《不再重来》；曾获华文青年诗人奖、红高粱诗歌奖；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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