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 鱼 □文 端

乌鱼是我家饭桌上的常客，我先生爱吃此鱼。他的做法很简单，清蒸，什么调料也不放，蒸熟后蘸普宁豆瓣酱吃。这样去吃一条鱼，吃它的原汁原味，等于就是对这条鱼的高度赞美：它很鲜美，任何调料对它来说都是多余的。可说实在话，我并不觉得它配得上这种吃法，如果不是怕浪费，我简直就不想多动筷。而它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饭桌上，有一天我终于忍不住，问他：你真的觉得这鱼很好吃？他答：不错哦。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他觉得好吃而我觉得不好吃，只因为它跟我记忆中乌鱼的味道相差太远，只因为他不曾吃过我们的“大池”乌鱼。大池是我们村中一口圆圆的大池塘，约18亩见方，把村庄分隔成南北两部分，南边叫池南，北边叫池北。大池的清波里，悠游着一种皮黑身浑圆的精灵——— 乌鱼。当年我们村流传着一句话：大池乌鱼肥了，有电影看了。每当乌鱼肥美时节，公社电影队就会很频繁地到我们村放映电影。不用说，是我们勾魂摄魄的大池乌鱼把他们招来的。在那个文化生活贫乏的年代，看场电影是奢侈事，电影队到哪个村，哪个村就洋溢着一派过节般的欢乐气氛。那时候，当个电影放映员要多神气有多神气，到哪里都被当贵宾招待，吃香的喝辣的。

美食与美女一样都自带罂粟花效应，吃过了大池乌鱼的电影放映员，就三天两头搬着放映机往我们村跑。那时候，一个村放电影，邻近村庄的人都会成群结队过来观看。当电影散场，三三两两的外村人或在月色溶溶中或在漆黑的夜空下打着电筒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回家的路上，边走边发牢骚：怎么他们村连放几场电影我们村一次也没轮上？我们村的人听到了，掩嘴而笑：没办法，我们有大池乌鱼，你们没有。当然，我们的大池乌鱼，不止是为担当丰富乡亲文化生活的光荣使者，更重要的使命是让乡亲们吃到很好吃的鱼，我猜它们一定是决心这样做的，因为它们做到了。大池乌鱼永远是乡亲在每一个需要认真对待的宴席中绝对不能少的一道美味佳肴。我作为乡亲们中的一员，无论后来吃过多么名贵的鱼，它们都代替不了大池乌鱼在我味蕾记忆中的霸主地位。一见杨过误终身，所以在我家餐桌上，面对那盘他乡的乌鱼，平时比我挑食的先生可以吃得津津有味，而不挑食的我却无论如何找不到感觉、吃不出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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