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深夜食堂

□余冰如

一个喜欢美食的朋友是报社编辑，常常在深夜加班的时候，微信圈发夜宵图集，一两碟小菜、一碗白粥，或是一盘潮汕特色的肠粉，或是一碗牛肉丸粿条……

有一次我跟他说，我讨厌他的“深夜食堂”。其实是嫉妒成分居多，因他是个胖子，也到了不在乎身材的年龄，口腹之欲大于形象。而我呢，每吃夜宵，体重渐增，在看不透人生的阶段，还放不下外在的东西，所以难以大快朵颐。

一天晚上，陪客人喝了很多茶，确实饿不住，刚好厨房里有一砂锅“鞋底仔”——又美名为“比目鱼”，潮汕人多称为“鞋底鱼”，十来厘米大小的便称“鞋底仔”。这种简单以普宁豆酱清炖的“鞋底仔”我平时是不吃的，那一刻却有了下筷的欲望。夹起一条放进嘴里，鱼的鲜甜是我日常所体味不到的，淡淡的鲜美滋味，竟是鱼最本真的味道。大约是饿甚，也可能是深夜，味蕾变得敏感的缘故，那些之前不屑的食物，开始以另一种感觉“入侵”我。而这样的体验成了一种诱惑，不时便喜欢这样一个人独享一点美食。

有一次深夜回家，厨房里放着一盘豆豉焖“迪仔鱼”，白色的蒜头、红色的辣椒、绿色的芹菜段，还有黑色的豆豉。视觉上的诱惑特别明显，惹得我嘴馋起来，忍不住又吃了一次消夜。

鱼的鲜美和各种佐料相调，不急不缓的深夜，回忆也跟着来了。

想起母亲烧“迪仔鱼”的另一种做法：她习惯先用少许油煎至九分熟，再放上一点红糖，渐渐的，鱼便变得略带焦糖色，再撒上芹菜段，用白瓷盘盛鱼，极其好看。因有一点甜味，鱼不腥，吃起来也不腻，特别好吃。做法极其简单，却成了母亲的拿手菜。

潮汕人在吃方面是出了名的讲究，做菜精细也是出了名的。对于大条的“迪仔鱼”，可以用豆豉焖，还有另一种做法，用酸菜来搭配，酸菜切条或切小块，加上姜丝，上盘撒芹菜段；再有另一种做法就是用酱菜代替酸菜，微辣中带着酸味，又是另一种别样口味。

但关于“迪仔鱼”，无论哪种做法，记忆里母亲的烧法仍是最好吃的。

深夜，一个人的食堂，思维变得活跃，心思也敏感起来。连着那盛着白粥的碗，冒着热气，都让人觉得那种氤氲浮出日常的清欢滋味，又佐以撒过盐、油煎过的红哥鲤，似乎比白天吃过的任何美食都好。

大约白天里少有的静谧、少有的简单、认真喝一碗粥的时刻都在深夜实现了。蔡澜说：吃，是消解寂寞的好方法。渐渐地也理解了那位深夜加班的朋友。有食是福，多吃无妨，那一碗碗家乡的美食，让深夜的他，可以感受一个人与食物相遇的简单时刻，得一份生活的清欢，一点家乡的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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