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芝国
翻开《凤凰村的昼与夜》(花城出版社)的那一刻,才惊觉摆在我面前的不只是一本书,而是一个来自“同时代人”的“残酷事实”。这种“同时代人”的“残酷事实”之感慨,与其说来自黄金明与我都是人到中年的70后,倒不如说来自黄金明对于当下这个喧嚣时代“不合时宜”的观察、记忆和描绘。他试图将这个盛世引以为傲的东西,这个时代的城市繁华和田园诗意,理解为一种现代文明的症候,一种处于过去与未来或者说方生方死之间的牢笼。因为在他看来,当代中国70后乡镇知识青年的生命似乎都将无一例外地被现代化的历史热病消耗殆尽,在群体的狂欢中彷徨于无地,成为历史的尘埃。
一个作家想要成为同时代人,使自己的写作具有当代性,就必须目不转睛地凝视自己的时代,充满勇气地去感知时代的黑暗,而不是讴歌时代的光芒。后“文革”时代的中国,尤其是1992年市场化以来的中国,是一个由乡土中国向城乡中国急剧转型的中国。70后乡镇青年正是这个过程中受到冲击最大感受也最深的一个群体。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无法忍受乡村的贫瘠,不得不背井离乡,或在现代化都市的工地上与钢筋水泥搏斗,或辗转腾挪于都市阴暗潮湿的角落。
他们中的极少数人,在贫穷与饥饿中,挤过千军万马的高考独木桥,从乡村逃逸出来,进入城市读大学,成为城里人。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在城市站稳脚跟的这些乡镇知识青年,在新世纪蓦然回首,发现所谓的扎根城市,其实大多只不过是梦幻一场,因为他们无根的命运早已被这个时代注定。他们要开始新的逃逸,从城市逃回乡村,试图调动乡村记忆和历史经验,重建破碎的自我,拼贴个人的完整形象。然而,最令人尴尬和痛苦的现实,也就是最残酷的事实就是: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童年时的乡村已然面目全非。他们已经无处可逃!
《凤凰村的昼与夜》以其鲜活的记忆和经验,就这样触动着我这样一个因求学而进城的乡村知识青年的记忆,猛击着我的灵魂。正是在同时代人的意义上,黄金明《凤凰村的昼与夜》中每篇文章的写作,都是对整整一代70后乡镇青年记忆的一次述行性的“测绘”与“建造”:沿着潜能充足的经验的逃逸线所进行的一次饶有兴味的空间滑移;一种再创造的风景重建,再度生产出当代中国70后乡镇青年的生存时空。
我们看到黄金明端着一盏文学之灯从光明的不夜城广州暂时逃逸出来,走进童年幽暗的化州河谷,沿着往昔的河岸跌跌撞撞地前行,努力重建河流的场景,恢复它的颜色和声音,用昏暗的记忆之光照亮昔日土地上的少年往事。
如果说从乡村逃向城市是为了逃避事实上的贫乏,那么从作为终点的城市逃向生命起点的乡村,试图将以往生命的事实转化为生命的经验,则是为了从“经验的贫乏”窘境中逃逸出来。黄金明用记忆将岭南乡村的生活经验从时代无意识的他者手中解放出来,河流、桥梁、井台、农场、稻穗、番薯、萝卜、蝉、洞穴、学校、夜晚、歌声、劳动课,诸如此类的乡村物象和场景,被一条德勒兹式的逃逸线串成一条生命线,让来自乡镇的70后青年读者再一次遭逢乡村已然消失的种种神秘之事和奇迹之物。
所有关于物象和场景的记忆,因为经过现代人文思想的蒸馏,非但没有止步于少年视野下的乡野传奇,而是经常由此展开当代乡村历史的反思和个体生命的形而上之思。故乡历史与个体生命互动相生的沉思,或许正是无数被乡村与城市的张力关系捕获的70后乡镇知识青年,在阅读《凤凰村的昼与夜》时刻意寻找并有所会心的地方。
新闻推荐
茂名晚报讯记者刘锋兰通讯员化创文近日,在化州市创文办的指导下,该市丽岗镇举办了一场主题为“共创文明城市共建美好丽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