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忘记飞翔的姿势

林清玄

□吴菡

林清玄先生走了，对于茂名人来说很突然。前年的书香节，茂名还邀请到他来开讲座，许多人慕名而来，图书馆会场座无虚席，就连过道都挤满了人。我当时和几位文友提前大半个小时进场，也只是占了个偏位坐下。临开讲的时候，会场再装不下人了。我捧着在门口买的两本林清玄散文集，带着文青的崇拜，一上午听得津津有味，意犹未尽，竟忘了讲座结束后讨要签名的事。

林清玄很会讲故事，在场的听众都被他幽默风趣的语言逗得发笑。那天，他在讲座上有说过自己的身体不是那么好的话。的确，会场上，远远看着，他很瘦弱，光光的额头，标志性的灰长发，一件灰色的棉布衣，清淡中透着典雅的书卷气，说话是台湾人特有的软声细语，很谦和，面容总是修炼之人的微笑。

那天的讲座我相信许多人会终生难忘，因为他讲的都是我们心灵所缺失的，毕生所追寻的。只是没想到，也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却已是阴阳两隔。

读林清玄的散文，最早是在读者、羊城晚报、广州日报的副刊上，文章不长，简单明了，不施重墨，却有内力。每次读都会心如莲花缓缓开，灵魂沐浴佛光。每次都要剪下收藏。他的文字，唯美、清淡、悲悯，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清玄。林先生的文章和中国传统文学不谋而合：抚慰在现实中磨难的灵魂。这也许也是他的文章为什么有这么多读者喜爱的原因吧。

“在穿过林间的时候，我觉得麻雀的死亡给我一些启示，我们虽然在尘网中生活，但永远不要失去想飞的心，不要忘记飞翔的姿势。”这是林先生留下的最后一条微博，平静而忧伤的文字里透着禅意，藏着爱和温暖。大概在大前年的冬天，我在他的《在云上》读到过这句话，我当时思索了很久很久，那天是深夜，我想起了许多过往，想起了我早逝的老师，不告而别的文友，何去何从的未来……林先生在弥留之际，再次写上这句话，将最后的求索和领悟，也告知了我们。可见他对生死是早已预知早已看透了的，这在他的多部文集中都有记录。这样凄美的告别，怎不教人伤感。

前年听完林清玄讲座，还和文友说起他写喝淡酒的时候，宜读李清照；喝甜酒时，宜读柳永；喝烈酒则歌东坡词。其他如辛弃疾，应饮高梁小口；读放翁喝大曲；读李后主，要用马祖老酒煮姜汁到出怨苦味时最好；陶渊明、李太白则浓淡皆宜，狂饮细品皆可。我们就在想，那喝什么的时候读林清玄呢，我觉得唯有清茶一杯最相宜，如果实在要喝酒，那只有绍兴花雕了。

林清玄说，当作家有两件最幸福的事情，第一是不断往更高的境界追寻，和更多人分享生命的经验；第二就是不断探触自己的内心，做和文明有关的事情，你会整理自己的心，探触到更深的地方。还好，在这个喧嚣的世界，我庆幸自己选择了不断往更高境界追寻，不断探触自己内心的事业。

最喜欢《心若从容，无所畏惧》里的一句话：“如果内心的蝴蝶从未苏醒，枯叶蝶的一生，也只不过是一片无言的枯叶。”他一生都在寻找安顿灵魂的方法，并且将所获得的觉悟一点一滴地分享给读者。

林先生说：“我们会害怕生死是因为我们不知道未来还有世界，未来还有人生……如果知道生跟死之间，就好像移民去美国，虽然这里的人看不到你了，可是他们知道你很安好……有一天你不在，我们不会悲伤……你只是换了一个地方居住。”就算离开了，也仍然不忘给他的读者留下一丝温暖。对于世人，他永怀悲悯。人间最美是清欢。人生幸好有别离。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温一壶月光，敬换居天堂写作的林先生，也敬我们身上依旧为着文学梦而前行的不老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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