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当绿叶衬红花

蔡崔琴

我是茂名市粤剧团的一名年青演员，从艺行当是老旦。

老旦俗称“大头”。虽然“大头”也是粤剧六大台柱之一，但从目前行业地位来说与花旦、文武生比，差距很大。如目前市场经济的民营班，较好的花旦文武生演一晚戏的工资都在五百至一千元人民币，而老旦呢是在二百五十至四百元。时下的粤剧追星就更体现这市场价值了。常有办喜事的大户人家请演员唱粤曲助兴，都是请花旦文武生，工资在八百至一二千元不等，其他行当基本没这机会。因此，无形中就形成了年青演员都拼命要搏上花旦这个位，而花旦这个位在人员稳定的国营剧团，竞争更是非常的激烈。

从前，也即几十年前，粤剧的行当是由演员一入行便根据演员的条件和爱好固定了下来。演员便专攻这行当的技艺，基本是一生都从事这行当。所以以前粤剧就有各行当的“大佬倌”并立，百花齐放，星光灿烂的繁荣局面。如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广东粤剧院的丑角马师曾、文觉非；小武少昆仑、卢启光等。他们的艺术光芒，声誉社会经济地位与文武生花旦基本没有区别。

后来，渐渐粤剧突出了生旦戏，生旦为红花光芒万丈，其他行当便黯然失色，即拉开了距离。

从此“大头”这行当的产生，便转变为由演花旦的演员，演到上了年纪，声音和体态等条件都变了，也就是观众不接受了，便“退居二线改演”大头“。因此，时下的”大头“大多为老演员，年青演员当”大头“的凤毛麟角。

本人十零年前偶有一机会，团里急需一“大头”。不少年青演员都在搏花旦这个吃香的位置的时侯，本人便决定放弃花旦这个梦，走上了“大头”这条演艺之路。

“大头”好做吗？我毕竟年轻，青春光环、声音条件、特别是肺活量、中气足这些方面拥有很大的优势。但要演好“大头”也并非易事。而对老人（大头）的生理特点、语言的沧桑感、行动的迟缓沉重、眼神的呆滞与老态龙钟等等的艺术表演都缺乏经验。如果照着视频模仿，乌鸦学舌的演也并非难事。但要刻划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能感人至深的艺术人物，便非得苦练“大头”独特基本功不可。同时，要深刻的理解人物的个性和特定环境下人的心理行为，才演得好。如本人的一个作品《李逹探母》。背景是李母有两个儿子，大儿李达，不务正业、嫖赌饮吹，常赌输汹酒回来打骂娘亲。小儿即李逹，非常孝顺，但因仗义与恶棍斗欧失手伤人，为逃官司远上梁山。李母思念爱子李逹哭盲双眼。这天李逹潜回家中跪下叩头叫“娘亲”，李母以为是不孝大儿，颠颠巍巍地举起拐杖便打。李逹跪地不动，仍叫娘说自己是李逹，李母半信半疑，摸索着走近双手颤抖着摸李逹的头、胡子，才认出是李逹，于是母子抱头痛哭。我演这盲人李母，也是我团第一次演双目失明的角色，都没经验。我多次向老演员老叔父们请教，并打听得广西一位八十高龄的老演员贵叔，他年青时最善长演盲人，于是前去拜访求教。

贵叔见我虔诚求教便将真传传授给我。说演盲人有两种，一种是闭眼盲，好演，只要演员方向感好不撞到台下便算成功。二种是开眼盲，双眼睁着的盲人，这对观众来说，欣赏性很强，戏好看。但对演员挑战极大。最精华的技艺便是演员双眼睁大直向前方，眼珠却要一动不能动，凭听觉感受事物、方向。这就难倒了不少演员。于是我下苦功练了两三个月，基本掌握了这项技艺。在2018年8月广东省第九届粤剧青中年演员演艺大赛和2018年9月广西壮族自治区文化厅和南宁市联合举办的东盟南派粤剧演艺大赛中，一举夺得个人表演银奖。表演刚结束，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事后很多观众、同行叔父都拥上台与我握手，说“好久没见过象你这么年青演员演老旦了，李母被你演活了，演得这么感人、催人泪下啊，我忍不住几次都流出了眼泪。你要努力演下去，为粤剧的老旦撑起一片天来！”

在演“大头”的演技和唱功方面，我狠下功夫，将老旦归类为贫苦人家，年老体弱的老人、正气凛然身子骨硬朗的老人、和权贵一族的官宦人家的老人，包括正面人物的老人和阴险狠毒的老人。各种角色的“大头的”表演要求都不同，如饥寒贫病交加的“大头”，走路不容易，巅巅巍巍，举步维艰；而大义凛然、骨头硬朗的“大头”的眼神既不能大放艳光，又要沉稳坚毅，步伐不能潇洒轻快而要“一步一脚印”。

本人近十年来演得较多的是《九宝莲》中的“大头”，该剧在粤西不少村庄都留下我的足迹，几乎每到一村演出都受到观众的赞好。有些观众告诉我说，今晚一半观众都流泪了。一位高州市的年青女老师、戏迷，逢节假日知道我在哪演出，都开车追来看戏。她对我说，她最喜欢看我的《九宝莲》，看一次流一次泪，哪种世道艰辛、灾难深重的人间苦情和凄美的艺术深深的撼动她的心灵，回去反而睡得最甜最美！

最激励的是2017年到香港演出《黄飞虎反五关》，演出结束后，一位八十来岁的观众走上台握着我的手说“在界牌关这场戏中，你对丈夫的愚忠，死守七代忠良，不肯反上，以霸腔、高音的唱腔，怒斥昏君荒淫无道，残害忠良，君逼臣反。声浪一阵高似一阵，满腔义愤直冲斗牛，全场都听得热血沸腾！你年青有优势啊，这种感染力是上年纪的演员演不来的，你要坚持好好演下去啊，行行出状元，老旦也要出状元啊！”

在这些成绩与赞好面前，我更感到演好“大头”的重要性、任重而道远，我一定要继续努力，甘当绿叶衬红花，勤学苦练，不负党和人民的重托，一生演好“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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