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乌蒙归乡路 深晚记者和深滇志愿者护送28年前被拐卖女子回家

张小花（右）与母亲相拥而泣。

28年的思念和守候，终于化作团圆饭桌上的温情和快乐。

深圳晚报记者 李晶川 文/图

9月8日中午12时许，云南省曲靖市会泽县娜姑镇大闸村村民张永年（化名）家门口响起了热闹的鞭炮声。在乌蒙山淅淅沥沥的雨中，45岁的张小花（化名）打开车门，有些踌躇地走向站在门口迎候她的人群。62岁的朱巧凤（化名）拉着她的手走进门厅，张小花的眼神却一直在人群中搜寻。忽然，她看见了站在人群后面的73岁的张正岐，便立即走上前去牵着老人的手回到朱巧凤身边。

“抱抱妈妈吧，那么多年了他们一直在找你！”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张小花迟疑了一下，转身抱住了朱巧凤，母女俩立刻哭成一团。爸爸张正岐默默地转身走到不远处的沙发上坐下，布满了刀刻般皱纹的脸上，早已老泪横流。

这是张小花28年前被拐卖到广东化州后，第一次回到家乡与亲人团聚。当年的花季少女，如今已是三个大小伙子的母亲。当年她离家的时候，细雨霏霏；她再次回家的时候，霏霏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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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意外的寻亲故事

会泽县“宝贝回家”志愿者“春晓”（网名）和大闸村村民张永年是多年的好友。今年6月底的一天，“春晓”和张永年等几个朋友在吃饭的时候，无意中聊起了“宝贝回家”帮助很多家庭找回失散子女的话题，张永年忽然插话说：“我大姐张小花很多年前被人贩子拐卖了，现在还没找到，你能不能帮忙想想办法？”

“春晓”当即告诉张永年，尽快提供张小花的相关人口资料信息、可供辨认的照片以及早年张家人的报警记录和寻亲过程。

但毕竟时间久远，张永年只找到一张大姐还在襁褓中的照片和家人一直为她保留着的户籍卡。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7月9日，忽然有三个操着广东口音、自称是张小花儿子的小伙子找上门来。

心生狐疑的张永年让三个年轻人坐下，简单沟通后对方打开手机让他看了一张身份证照片。那是一张早已过期的第一代身份证，姓名、地址以及持证人相片显示这就是张小花。经父母和村里几个上岁数的老人辨认，这正是张小花离家时偷偷带走的那张身份证！

随后，张永年根据三个年轻人提供的电话，和他们的妈妈通了话。在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有明显广东口音的女子的声音。张永年的第一感觉是：不可能是大姐！可是，随着电话那头对家乡环境和家人特征的描述越来越多越来越细致，张永年渐渐意识到：这个人就是自己被拐卖了28年的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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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滇两地志愿者联手核实身份

“春晓”很快与张小花取得了直接联系，了解到张小花已经在深圳宝安某电子厂打工多年，他迅速把情况反馈到“宝贝回家”广东志愿者团队和深圳志愿者团队，请求协助核实情况。经过两地志愿者的努力，张小花的身份最终被确认：她确实是张永年的大姐，三个小伙子也的确是她的亲生儿子。但由于和张家人沟通上的疏忽，他们误以为张小花已经离家31年。

这一结果让张家人和志愿者们喜出望外。但当他们准备安排让张小花回云南认亲时，却又遇到了新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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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晚记者承担采访调查和护送任务

张小花告诉志愿者，她没有身份证，自己没办法回云南。但她非常期望能赶在中秋节之前回老家认亲，不仅因为中秋意味着团圆，更因为她记得农历八月十六是老父亲的生日。同时，她又改口说自己是早年跟着一个同乡来广东化州打工的，并不存在被拐卖的情况。

“宝贝回家”广东、云南志愿者团队立即行动起来。他们第一时间找到了合作单位——修正药业“修修爱事业部”，商讨护送张小花回乡认亲的实施方案。最终，他们决定邀请深圳晚报派出记者全程护送张小花回家，由记者来尝试揭开当年张小花离家之谜。“我们相信深晚会有办法。”9月6日，“宝贝回家”广东志愿者负责人“云谷”交代深晚记者说。

就这样，深圳晚报承担起了这次特殊的采访调查和护送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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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丝剥茧查明被拐卖实情

9月7日中午，深圳“宝贝回家”志愿者和“修修爱”广东团队代表来到了张小花打工的兴围工业区，接张小花和她的大儿子陈虎（化名）去深圳北站。在深圳北站派出所的大力支持下，为张小花办理了特别乘车手续。

9月7日下午3时26分，由深圳北开往昆明南的G2922次高铁缓缓启动。第一次乘坐高铁的张小花默默地望着窗外，阳光透过高楼的缝隙和斑驳的树影拂过她的面庞，宛如她彼时忽明忽暗的心绪。当她得知高铁只需7个小时就能到昆明后，她有些感慨地说，离家时她坐了两天的火车才到化州，还是高铁快。

记者注意到，张小花的普通话有明显的广东口音，和儿子交流时，说的是化州方言。她说，离家太久，会泽家乡话已经完全不会说了。

说起当年来化州的原因，张小花再次强调说是她背着家人和同村的一个伙伴出走的，目的是想挣点儿钱。那个伙伴认识化州的人，所以她就跟着人家一起到了化州。但到化州后的事情就支吾着说不清楚了。

不过，在和陈虎的交流中，记者还是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据陈虎说，张小花和他父亲没有办结婚证，因为她没有户口。这也是她一直没有再办理身份证的原因。陈家有很多亲戚在深圳打工，所以她来深圳打工多年，每次来回都是搭亲戚的车，从来没有坐过班车、火车。张小花17岁时就怀了陈虎，正是她离开家乡的那一年，而且陈虎的爸爸今年已经64岁，比张小花大了19岁。

事后张小花承认，她当年是被同村的一个黄姓男子拐卖到化州的，陈家以2000元的价格把她买回去做了儿媳。当年她曾经试图逃跑，但陈家看得很严，根本无法脱身。后来她为陈家生了三个儿子，现在孩子们也都上班了，陈家终于同意了她回家探望父母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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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肝肠寸断的哭声化作团圆饭桌上的温情

9月7日晚11时许，张小花走出昆明南站。早已守候多时的“宝贝回家”云南志愿者和“修修爱”云南团队的工作人员迎上前去，为她送上了两束鲜花。“我们用云南的鲜花欢迎你回家！”志愿者“米楼妈妈”动情地说。

9月8日一早，张小花吃早餐时专门要了一碗米线。“总算又在云南吃到米线了。”她说。加调料的时候，她放了一大勺辣椒油，这么多年了，她没有改变吃辣的习惯，她也是陈家唯一一个吃辣的人。

得知中午之前就能到家了，张小花显得很兴奋。她说自己时常梦见自己的妈妈和弟弟妹妹们。“我很喜欢弟弟妹妹，小时候我们在一起感情非常好。”她说。

“修修爱”云南团队的王成明、王汉兵和深晚记者一起驾车护送张小花母子回家。车到会泽下高速，张小花又开始显得紧张起来，不停地注视着窗外的景物。上午11时许，车到娜姑镇，她终于认出已经离家不远了。

张家人早已全部聚齐，在家门口冒雨等她回来。娜姑派出所副所长马松得知张小花回家后也带着户籍民警赶来了，他们是专门为给张小花快速办理新的身份证而来的。

28年的思念和守候，如同山间的云雾，清晰而又朦胧。重逢的激动从肝肠寸断的哭声开始，而后又慢慢化作团圆饭桌上的温情。饭后，张永年拿来一盒家乡特有的大月饼，张小花细心地让家人把月饼切成小块，亲手送到年迈的父母手中。

张小花知道，给老父亲过完生日，她还是要回到广东，这是她今生已经无法改变的现实。让她感到欣慰的是，她终于还是找到了回家的路，而且如今的家乡，再也没有像她一样被拐卖的女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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