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兰修：“梅花开后最思家”

丘建平/绘

□汤克勤

吴兰修（1789－1839），原名诗捷，字石华，梅州松口人。嘉庆十三年（1808）戊辰恩科中举，官广东信宜县学训导，后任广州粤秀书院院长。阮元任两广总督时，开办“学海堂”，他任首任学长。精通经学、文史、算术，工诗词。名其屋曰“守经堂”，榜其门“经学博士”，又云“食四十两俸，藏三万卷书”。著有《南汉纪》《南汉地理志》《南汉金石志》《端溪砚史》《方程考》等，并撰诗集《荔村吟草》和词集《桐花阁词》。

吴兰修不愿做诗人，“唤作词人，死不瞑目”（光绪《嘉应州志·艺文》），但是，他的诗词创作很有成就，诗清丽，词具南唐北宋风韵，“出以天然，词笔天生，一时无两”（张维屏《听松庐诗话》）。他更愿意做一名学者，训导任满后，推辞荐举，要著书立说，“我本前生是蠹鱼，寒灰辜负力吹嘘。忍教白水重违约，欲买青山老著书（今岁训导满，先生欲加荐举，力辞乃止）”（《送翁邃庵学使秩满入都》其一）。吴兰修主持书院，积十数年之功，广征博采，撰写南汉史等学术著作，著作等身，富有开拓性。

“梅花开后最思家”

吴兰修的成就，主要在寄身广州时取得的。他远离家乡，在著书立说之余，吟诗作词，抒发对故乡与亲人的思念。如《寄竹君侄》直抒胸臆：“风尘百事与心违，况复龙堆雁讯稀。六月荔枝三月笋，故乡那得不思归？”又如《得荷田书》间接衬托：“八千里路讯迢迢，古寺秋灯破寂寥。一种愁声听不得，满窗寒雨打芭蕉。”甚至梦里回到家乡，与亲人叙说别后光景，感受温馨的亲情，然而惊醒了，他独自一人，守着漫漫长夜：“……街柝一声警，拥被仍天涯。起视窗未白，残灯冷无辉。翻恨醒仓猝，未及尽衷私。独坐呼僮仆，梦语答支吚。”（《梦归》）

吴兰修的思乡之情，曾寄托在梅花上。“穷年毡幕此天涯，风雪寒灯感岁华。同有乡心消不得，梅花开后最思家。”（《寄阳晓帆明经》其一）他离开家乡于广州设帐，即使不远，也觉得到了天涯，思乡带给他的孤单凄清，犹如风雪寒灯般凄惶。梅花盛开了，他最为煎熬，睹物思人，触动了他思乡念亲的愁肠。梅花在他心灵深处绽放，一触及便酸酸地疼。

梅花也寄托了吴兰修对友人的感情。其诗《同翁邃庵学使往玉山探梅》道：“石桥西去绝尘氛，未到城根香已闻。几处林梢疑有雪，满天花气欲为云。樽前莫放人千里，笛里频留月二分。他日玉山重结社，只应猿鹤最思君。”梅花见证了他与朋友的交往，真情洋溢诗间。

张维屏在《艺谈录》中摘录了吴兰修《送铁孙之官藳城》诗中的两句：“二分明月怜吹笛，一路梅花送出山。”也借梅花写出了朋友间深挚的惜别之情。

“重为梅花唱竹枝”

吴兰修的志向不在作诗上，但是梅花会激发他的诗思才情，使他情不自禁地吟诗作词。他的诗《题折梅图》（其一）道：“七年不作女郎诗，重为梅花唱竹枝。风露满庭秋似水，累人惆怅立多时。”“女郎诗”，是金代文豪元好问形容宋代词人秦观的诗，指风格缠绵、情绪哀怨之诗，寓含贬意，吴兰修将之引用，说明他对诗歌也不甚在意，但是，梅花触发了他作诗的激情，让他重新拿起笔来。梅花显然寄托了他的多种感情，梅花的美以及梅文化的丰富多彩，让吴兰修不能不为之歌唱赞颂。

吴兰修有寻梅之趣：“十里溪山雪未消，瘦驴毡笠影萧萧。夕阳吟断孤村晚，一路寒香到石桥。”（《寻梅》）梅花的香气，引逗他十里溪山去寻梅，使他战胜了寒冷与孤寂。骑驴踏雪访梅，乃唐代诗人的经典形象。吴兰修的寻梅之举，让他感受到了浓郁的诗人趣味。

吴兰修还有探梅之豪：“无端春色上梅梢，几度探梅载酒邀。十里晴云南北路，二分明月短长桥。笛吹黄鹤曾三弄，诗写扬州记六桥。莫怪道人行赤脚，朗吟风月兴偏饶。”“江南江北路漫漫，尽日徘徊倚树看。毕竟美人初入梦，可怜高士不胜寒。灞桥驴踏溪光冷，野寺僧谈雪影残。欲折一枝赠相忆，满林消息月阑珊。”（《探梅》二首）吴兰修探访梅花，不仅欣赏梅花的春色、梅花的品格，也体味梅花的文化，如梅花三弄曲、唐朝李白诗《与史郎中钦听黄鹤楼上吹笛》、南朝梁何逊诗《扬州法曹梅花盛开》、《花史》、明朝高启诗《梅花》、五代孙光宪《北梦琐言》以及南朝宋陆凯诗《赠范晔》等。梅文化的丰富内涵，让吴兰修心驰神往，津津乐道。

吴兰修也有赏梅之乐：“几生修许到林逋，消受梅花五百株。但得金钱三十万，人间随处有西湖。”（《题折梅图》其一）梅花的美、西湖的美，让吴兰修向往不已，他希望像宋代隐士诗人林逋一样，或者干脆拥有很多钱财，去享有这人间绝美的风景。

寻梅、探梅、赏梅，以至咏梅，吴兰修情动于中，在给世人留下丰厚的学术成果外，也留下了瑰丽的诗词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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