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那一坛咸鸭蛋
情感
刘美玲/深圳/自由撰稿人
记忆中，每年端午节前夕，我家就要腌一坛咸鸭蛋。
用父亲的话说，我家的几只下蛋的老母鸭是家里的功臣，平时餐桌上的辣椒炒蛋、小葱煎蛋、荷包蛋、汤蛋皮都仰仗它们。尤其是腌端午的咸鸭蛋，得积攒好几十个呢。
农历四月末，是湘西的农忙季节。此时，亦是雨季。眼看着竹笆篓里的鸭蛋积攒得日渐丰盈，山坡上的粽叶青翠，柴竹山的竹笋憋着劲拔节，映山红娇艳，清溪里的水鸭欢畅……秧苗已插下田，菜园里的红薯苗长得嫩绿繁茂，端午节就近了。
端午节是过节，而我们家做咸鸭蛋也像是在过节。
选一个雨天的周末，父亲放假，母亲也不出工。父母开始着手在堂屋里腌咸蛋。
父亲取来了前几日备好的稻草灰，母亲小心翼翼地端出那篓鲜鸭蛋，奶奶盛来熬好的米汤，姐姐抱来装腌蛋的粗瓦坛……
“做咸鸭蛋，关键是盐的量要把握好。放多了盐，蛋就太咸，落不得口；放少了盐，蛋又入不了味，味道太寡就不是咸鸭蛋了。”母亲一边往米汤里调入海盐，一边念叨着做咸蛋的窍门。父亲慎重地从笆篓里取出鸭蛋，轻手轻脚地在洗碗的木盆里用清水一个一个洗好，再用干毛巾擦干水分摆放在旁边的米筛里待用。
母亲搅拌好咸米汤，在报纸上摊开一堆草灰。父亲则将洗好晾干的鸭蛋缓缓放入米汤里，再用筷子将鸭蛋稍稍翻转几下，那些原本晶亮的鲜鸭蛋裹了一身粘稠的咸米汤后，在母亲的手里更乖巧了。
我们姊妹几个一个个跟屁虫一样粘在父母身边，瞪着眼睛看好奇：平时手脚麻利、极爱干净的母亲此时变得轻柔缓慢。她一手取出粘稠的鸭蛋放在旁边的黑草灰里滚动几下，一手将那些裹满草灰的鸭蛋放入粗瓦坛里……
等咸鸭蛋尽数装入坛子，盖好瓦坛盖子后，父亲和一团黄稀泥将坛子盖彻底密封起来，然后像藏宝贝一样端着那坛沉甸甸的咸鸭蛋存放在厨房阴凉的一角。
“你们几个听好了，千万不要去碰那个瓦坛子，谁要是打烂了盛鸭蛋的瓦坛，端午节就不给他吃粽子，也没有咸鸭蛋吃……”母亲搓洗着双手反复叮嘱我们。
父亲的眼里溢满了笑。我们则数着日子，淌着口水盼着父母熟悉的对话：
“玲子她妈，今晚煮夜饭时，试一下那坛咸鸭蛋吧。”
“就你嘴馋，那坛鸭蛋才腌了几天啊？你就想着它了？”
“就尝一个，就一个好了……”
父亲，端午节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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