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86岁高龄的堂叔从加拿大回乡探亲观光,邀我聚会。回乡的当天,我邀请老人家到集镇宾馆酒楼吃饭,堂叔说:“什么大宾馆大酒楼我都吃过,今晚就在老家吃便饭,顶上的佳菜是炒一盘水蕹菜,几十年没有此君了。”我说,“现时蕹菜到处都有,只是池里长的水蕹菜就难寻了。”老叔说:“那就炒一盘地上的蕹菜也好。”
堂叔钟情水蕹菜是有历史渊源的,出国前,他在乡里的小学当国文教师,学校前面有一方小池塘,塘里有人养蕹菜,堂叔每天都让学生找养蕹的松叔买水蕹吃,百吃不厌。因蕹菜是热带菜蔬,北方不宜种植,出国后就很难吃到了。此次回乡,几位亲友吃蕹菜,话题自然从当年的蕹菜池谈起。
蕹菜为两栖植物,陆地菜园可种,水里也能生长,而且繁殖力极强,记得当年村前的小池塘,放下菜苗之后,不消一月,便满池青绿。纵使狂风暴雨摧残,它依然顽强生长,恣意摇曳,风声雨声,似是它的低吟浅唱。风雨过后,它仍是绿意葱茏,生机盎然,是池塘里永恒的绿色使者。孩提时,山村贫困,价低味美的水蕹菜是家家户户的桌上常客。母亲是炒蕹菜高手,她炒的蕹菜青嫩香脆,再放上点豆酱,有时加几只小虾米,特别美味。母亲知我喜吃水蕹,还特别留一小盘让我吃宵夜。夏夜,许多人在房屋门前灰埕乘凉,大人坐在小竹椅上,摇着蒲扇,边饮工夫茶边聊天。孩子们则到埕前的水池边玩耍,水蕹池上面,有夜幕下飞舞的萤火虫,宁静的蕹池,流萤点点,池塘有呱呱蛙声。夜渐深,月偏西,母亲催我回家,吃一碗稀粥和一盘水蕹菜,再到水塘边漫步,水蕹仍静静地躺在水面上,月亮落下了,又被夜色收藏。
参加工作后,蕹菜仍是我喜爱的菜蔬,机关食堂、大街饭店不乏它的身影。后来我又知道,这种看似身贱价宜的菜蔬,不止凡夫俗子喜爱,连许多名人也青睐它呢。史料记载,著名作家李劼人,1930年夏辞去成都大学教职后,在指挥街开了一家饭馆,豆豉通心菜成了热销的菜式,光顾者既有一般市民,也有教授学者。著名女作家张爱玲也喜爱蕹菜,她曾回忆:“初夏的黄昏,家家户户站在白粉色墙上外捧着碗吃饭乘凉,虾酱炒蕹菜拌饭吃。”作家汪曾祺也说:“北京人过去不吃蕹菜,不吃木耳菜,近年也有人爱吃了。”
家乡关于吃水蕹菜的许多尘封往事,如今回忆起来,如一曲曲笙歌,悠扬悦耳,动人心怀:1943年,潮汕大旱,蕹菜池干枯,蕹菜根枯干,说来也怪,旱后一场大雨,池水泛波,枯干的菜根复活后,不久又满池青绿;抗日战争时期,贵屿龙港村是潮汕地下党联络站,中共潮汕地下党领导人曾广、罗天、李习楷等来到龙港,龙港党支部常在水塘采摘水蕹菜,炒熟,加上咸菜、田螺等农家俗物招待自己的上级。养水蕹菜的松叔常给山里游击队、武工队送粮送菜,通报敌情,后参加游击队,随军北上。上世纪60年代转业在江西赣州农业局工作,推广潮汕蕹菜种植经验和多种煎炒技术,潮汕美蔬飘香赣南山区。
家乡的水蕹池塘已于30年前被填平建成楼房,水蕹菜的往事湮没于岁月深处,对水蕹池、水蕹菜,我仍时时地忆念,时时地回想,让自己像一滴淡墨,永远地浸润在水蕹池的一幅画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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