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多问一句吧

□ 曹梦晶 （龙岗区科技城外国语学校教师）

语文课上，抽查最近的阅读情况，同学们侃侃而谈，教室里乐融融一片。点到他时，我照例问着：“昨晚读了什么书呀？最近看了什么书呢？”

接连两个问题，得到同一个答案——一张扑克脸冷漠地摇着。

我有丝诧异。虽然这孩子进入青春期以来略为叛逆，但这样冷漠对待老师倒是头一回。

“是不喜欢阅读么？”

“对！”

“那以后都不打算阅读了吗？”

“嗯！”

我的语气不禁带了一丝严厉，可得到的却是更为不耐烦的回答和重重的点头。压下此刻心中的怒火与不解，让他坐下了，开始今天的复习课。他直直地坐下，默默地从抽屉里拿出练习册来，全然无视其他同学疑惑的目光。

趁着学生们做题的时间，叫他到走廊上来。

楼下花圃里的小树已亭亭如盖，树冠已经跃过我们三层教学楼，在阳光下枝叶熠熠生辉。记得前年刚调入这个新学校时，这些小树苗才多高呀，那时候刚接手这两个班的语文，那时的他，不正像这株小树苗般，有着刚升入初中的青涩与懵懂么。

“刚刚在课堂上是怎么回事？”本想直接发问，转念一想，得到的肯定依然是冷漠。不觉地口气温和下来，“最近遭遇什么烦恼了？”

虽然他面对着我，眼睛也直视着前方，可我能明显地感觉到他压根把我视为空气，空洞洞的眼神仿佛掉了魂一般。依然没有一句言语。空气里凝滞着沉默。

“是和同学闹矛盾了吗？还是对老师有意见？”

摇头。

“那是和家长不愉快了？”

轻轻地点头，眼神多了几分痛苦。

“怎么了？父母批评你啦？还是他们怪你成绩不好？”

“嗯……”几不可闻的声音，却迅速地将沉默打破了。

“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他低下了头，仿佛在回忆那些痛苦的争执。这是个不善言辞的男孩子，酷爱篮球，在篮球场上所向披靡，赢得小姑娘们阵阵尖叫。他也曾在作文里书写对体育的热爱，以及对学习的厌烦、对成绩的无能为力。

“我觉得进入初二以来你有进步啊，别的科目我了解不多，但是语文我可以确信，不管是书写、背诵默写还是课堂听课情况，你都比以往认真许多。你自己没发现吗？”

“他们只关心我的成绩。”

“骂我分数提不上来……”

“动不动就以不准我学体育来威胁我……”

他的脸上升腾起一丝被肯定的希望。眼眶渐红，说的话断断续续，想必又想起了那些他没说出的、如刀子般的责骂。

“心平气和地跟父母聊聊，你的基础比较弱，一时半会没办法把成绩提升起来，但没关系，你可以把态度摆好：我自己的学习我会负责，课堂上、课后作业都会尽力去做。先把目标定小一点，一点一点朝着它靠近。每天进步一点点，证明自己的存在。你能做到吗？”

默默地点头，眼泪默默地流。比我高了一个头的小伙子，这一刻他卸下了面具，仿佛是一个在母亲面前肆意哭泣的婴孩。我心里响起了一声又一声的叹息。

如果，我根本没想着再多问一句，而是粗暴地批评他或者直接无视他，会怎样呢？

冰山下面是什么？有没有人像我一般好奇？多一份耐心，多一点包容，我们会惊喜地发现，冰山下面是生机盎然的大地，是鸟语花香的田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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