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美华
对于在外打拼的人来说,最幸福的时刻莫过于全家团聚。在归乡的途中所邂逅的美好,永在时光轴里闪耀,无论何时总能温暖归乡人的心房。
二○○二年于我来说是相当艰难的一年。那时我刚结婚不久,因老家批的建房地皮快过期,唯有倾尽所有开始建房。我和老公在深圳打工,又意外怀上孩子,到年底时已无法上班,只好辞工。本想等老公放假再一同返乡,但看着日渐下垂的肚子实在有些害怕。虽然医生说我的预产期还有将近半个月,但孩子究竟什么时候出生谁也说不准。思前想后,我还是决定先独自返乡。因决定仓促,未能买到卧铺票,但我想深圳离江西老家也就是八九个小时的车程,坚持一下应该没问题。
腊月二十下午,老公把我送到广州火车站候车室后,就急急忙忙返回深圳去上班了。或许是心理作用,老公离开后我的肚子就开始隐隐作痛。我看着周围一张张陌生脸孔,强自镇定,不敢露出一点端倪。也不敢离位半步,只盼着时间能过得快一点,好让我尽快上车,我想到了车上总是要安全一些的。
肚子痛得实在厉害,已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了。我开始担心孩子,觉得肚子突然这样痛肯定是孩子在向我传递什么不好的信息。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向谁求助为好,各种不好的想法一起涌上来,我更是吓得一动都不敢动了,在那样的深冬里我竟急得满头大汗。
一位三十来岁的大姐端了一杯温水递到我面前,用我的家乡话对我说:“你别绷着,把身体放松,再喝一点温水。”
经她提醒我才发现自己整个人直挺挺地坐在座位上,脖子还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往前伸着。我为了使自己看起来正常,赶紧把身体调整了一下,却没敢去接那杯温水。我提醒自己,虽然她和我说同样的家乡话,仍是不能轻易信她。
她应该看出了我的警惕,坐在离我两个位置远的地方,以过来人的身份向我传递孕晚期的知识,还教我用深呼吸法平息自己。我按照她说的那般去做,渐渐地,肚子竟然真的不痛了。在她轻柔的话语里,我的戒备心慢慢消失。
临上车时,她帮我拎着行李,一手搀扶着我,把我送到座位上。看到她为我忙前忙后的,我很过意不去,再加上列车快开了,便催促她快点回自己座位。没想到她却以一包零食为代价,和我身边的旅客换了座,要留下来全程照顾我。交谈中得知,她远嫁广州,她的第一个孩子就是在火车上出生的,那天她也如我这般害怕及担心,幸亏一路上得到太多好心人的帮助,这种恩情使她此后对所有的人和事都存着一份感激。这次因父亲病重入院,她方孤身返家。我赶紧劝慰,她微笑点头。我可以感知到她早已心急如焚,待我却始终温柔,甚至嘴角的微笑也未曾淡去一分。
凌晨四点,在家乡市区火车站下车,刺骨的寒风使我浑身哆嗦。大姐赶紧脱下外套给我披上,我不依时,她强按着我的手:“你这个时候可不能感冒了。”
随即她又叫车送我回家,我追问她姓名时,笑答:“同乡。”
后来我曾依她之言去往医院寻找,但终失望而归。此后无缘得见,唯有将恩情珍藏心头,同她那般向世界传递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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