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步步诗 人事处处情 邱盘连古体诗集《山月吟》读后

辜晓进

邱盘连是“文革”前考入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的。他1980年从海南奉调至深圳市委宣传部时，应是人大新闻系来特区工作的第一人。他随后参与筹办《深圳特区报》，并于1983年任该报副总编，时年不到37岁。上世纪90年代，无论我在深圳特区报的专刊部还是经济部，他都是我的分管上级。

邱总做事认真，为人低调，从不夸夸其谈，也不爱掉书袋，以致我和他共事近20年，竟不知他骨子里是个诗人。直到2001年初，我动身赴美访学前的1月6日，他突然赋诗一首，写在方格稿纸上，屈驾亲送桌前，题为《七律·寄情辜晓进赴美深造》。诗中对我的溢美固然令我汗颜，但平时看上去较严肃的邱总的诗兴与才情，才更让我惊异感怀。后来我才发现，他对古典诗词有着长期而浓厚的兴趣，而且颇得盛唐雅风，爱以诗赠友，抒君子情谊。只不过，他赠诗的对象，都是同学、同事或下属，未见一篇送给上级或位高权盛者。这个集子里收录的此类赠友诗词就多达20余篇。

退休后的盘连总，不仅笔耕不辍,出版回忆办报往事的《金风集》，还步履八方山水，寄情家国天下，仰观俯察，游目骋怀，佳作连篇。一草一木，一人一事，都能随时引发他的诗兴，快然自足，感慨系之。新近出版的这本《山月吟》，题材之广泛，就令人目不暇给。例如：

他到北戴河，便感怀一番:

久仰北戴河，今夏亲昵过。山海相偎处处，银滩泳客多。更喜沙平坡缓，弄潮随意俯仰，巧似鱼翻波。望海天澄碧，阳艳奈我何？

古长城，山海关，鸽子窝。悠悠千载，金戈铁马尽消磨！多少豪情寄此，无数壮志悲歌，难说对与错。民心铸青史，造福不遗祸。

（《水调歌头·北戴河感怀》）

2020年春节，因新冠骤起，武汉封城，全国控流，他感到冷清：

婉拒拜年，笑挡宾贺，闭门避疫少惹祸。真如此相度新春，浮生七秩未尝过。

牵挂疫情，细思坎坷，深知大局能稳妥。老柴康健家平安，聊尽绵薄亦有我。

（《踏莎行·今年春节够冷清》）

他看快递小哥满街跑，不忍“咏叹”：

满街常见“快递哥”，和乐伴飞歌。驱车载货多亦少，莫图快、阻挡穿梭。途人见此光景，惊心只怕着魔。

如今生活费琢磨，问题一箩箩。有人三顿点快餐，不生火，不沾瓢锅。视清闲为玉律，神仙日子是么？

（《风入松·“快递哥”咏叹》）

读《山月吟》，还不难感受到作者深厚的诗词功底。给人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他对词的偏爱，以及对各类词牌之了然于心。数了一下，全书共收诗词近130篇，其中除了41篇七律、七绝、古风等格律诗或自由诗外，其余近百首全是曲词。而且词的品种多达40种，平均下来每种词牌的重复量不到3篇。

例如《凤凰台上忆吹箫》，印象中有过这个词牌的古代诗人有李清照《香冷金猊》、纳兰性德《锦瑟何年》等。这词牌平仄韵辙较为复杂，又远不像《满江红》《念奴娇》《沁园春》等那么耳熟能详，人们一般很少想到用它。盘连总却写了一首《凤凰台上忆吹箫·登华山》。词云：

今上华山，久仰西岳，踩云头傲凌空。南北东西中，谁与争锋。千仞险如绝壁，通天外、撩拨彩虹。亲崖耳，莲花作石，云搭瑶蓬。

争雄！翠悬丹谷，天险万千重，鬼斧神工。岩障云霄汉，何处天宫。自古高台论剑，摩崖刻、墨客留踪。今朝是，全民远足，老少攀峰。

还有《巫山一段云》《八声甘州》《御街行》等。书中居然收录了两首《八声甘州》。我猜想，他腹中至少装有100种词牌，才能如此便捷地手到擒来，随意填吟。而且，曲词作为诗歌的一个分支，缘起南朝，兴于隋唐，至两宋顶峰期，已形成一套固定的格式与规范。《山月吟》中近百首词，基本都遵循了这些规范，显得十分工整。

以词牌《渔家傲》为例，书中收有5首，重复量仅次于《沁园春》的7首，体现出作者对该词牌的喜爱。《渔家傲》亦名《渔歌子》，起自北宋，据称由范仲淹创调。该词牌分上下两阙，各五句，其中第四句为三个字，节奏奇特而朗朗上口，但规矩也较多。例如除了字数、韵律、句式等，所有词句不论长短，皆以仄声作结。盘连总5首《渔家傲》，除一首中一句例外，都严格遵循了上述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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