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屋女人 □胡 玲

古老的围屋珍珠般散落在村中。

小桃红每天待在围屋洗衣、做饭、操持家务，或者望着屋顶上圆圆的天空发呆。

偶尔，有村中女人来找小桃红修改衣服，换拉链，剪裤脚，然后丢下几元零钱。小桃红做姑娘时学过裁缝，手艺不赖。她踩着缝纫机，女人们就跟她拉家常，说来说去，无非是东家两口子打架、南家婆娘搓麻将输钱了等鸡毛蒜皮的事儿。

这天，一向安静的古村突然热闹了。一群女人闯进围屋，她们穿着艳丽的旗袍，像妖娆的花蝴蝶在围屋飞来飞去。她们有的戴着礼帽，有的撑起油纸伞，有的手握团扇，或斜靠斑驳的木门，或端坐爬满青苔的石阶，摆出各种动人的姿态。几个扛着相机的男人对着她们一阵猛拍。

小桃红和她男人石柱跑出来看热闹，石柱的眼睛不停地在她们身上穿梭。这帮城里的娘们，真有味儿！石柱咽着口水说。小桃红心里酸溜溜的，她偷偷白了石柱几眼，气呼呼跑回屋。墙壁上，一块镜子正照着她，她吓了一跳，镜中的她蓬头垢面，臃肿肥胖，与村里那些粗俗的农妇并无二样。想当年，她模样俊俏，身材苗条，又是技校毕业，是村里公认的一枝花。结婚生子后，她疏于打理自己，每天过得浑浑噩噩，不知不觉中，时光这把杀猪刀把她摧残成如今这副糟模样。

小桃红翻箱倒柜，找出结婚时穿的红旗袍，吸气收腹，用力往身上拉，怎么也套不上，她像泄了气的皮球。那晚，她一宿没睡。自己哪点儿比那些狐媚子差？她越想越不服气。

第二天，旗袍美女们又来到围屋，小桃红说肚子疼，支使石柱去卫生室买药，她悄悄盯着这帮狐媚子。

旗袍美女们拍摄完毕，站在围屋中间聊天。小桃红提着衣服去晾，她慢腾腾地晾衣服，偷听她们聊天。她们聊得热火朝天，这个说，女人要经常锻炼，保持健康美丽的体态，那个说女人要自强自立，不能让男人瞧不起，还有的说女人要精心打扮自己，注意言行举止，要优雅地慢慢变老。末了，她们高喊道：做女人真好！小桃红把她们的话记在了心里。

晚上，小桃红没有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剧，打开电脑里的健美操教学视频，吃力地跟着跳起来。第二天早上她也没有睡懒觉，咬牙绕着村子跑了几公里。两个月下来，她一身肥膘不见了，身段变得玲珑起来。小桃红还网购时尚、美容和礼仪方面的书，一有空就看。三个月后，小桃红取出红旗袍，轻松就穿上了。她去镇上买了些布料，回家做了几套旗袍。

这天，有几个女人来围屋拍摄。小桃红立即回屋穿上旗袍，佯装镇定走出来。女人们看到小桃红，啧啧称赞：你穿旗袍真好看，哪买的？小桃红说，我自己做的。她们说，能卖给我们几件吗？小桃红想了想，说，我家里还有，如果你们不嫌弃，就进去选吧。

女人们把小桃红做的旗袍全买走了。她想，她们说我做的旗袍好，何不做来卖呢？常有游客来村子旅游、观光，可以做来卖，附带卖些女人的饰品，如太阳帽、丝巾之类的。

说做就做，很快，小桃红的店子在围屋里开起来了，店名叫“围屋女人”。生意竟出奇的好，小桃红每天穿着不同的旗袍，端庄优雅地迎来送往。

穿旗袍的小桃红成为古村最迷人的一道风景。

年底，村长上门来找小桃红。村长说，小桃红啊，我们准备创建文明村，想学城里成立一个旗袍队，我看你穿旗袍有模有样，就由你来做队长，让村里的那帮娘们业余时间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少搓麻将，少生是非，你说好不？好呢！小桃红一口答应。

很快，旗袍队如火如荼地成立了，小桃红在村里挑了二十个女人，每天在围屋里给她们上课。

妇女节那天，小桃红带领旗袍队首次在古村正式亮相。姐妹们，走起来！小桃红一声令下，二十个旗袍美女浩浩荡荡从围屋走出来，个个婀娜多姿，光彩照人。村里的男人们一路跟着她们，拿出手机一阵猛拍。

小桃红斜斜眼，看到人群中的石柱，他盯着她两眼放光，一脸吃惊。她昂起头，挺起胸，自信地迈着优雅小碎步，骄傲地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心里那个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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