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外三篇）(1)

徐伟丽

年头里看撒贝宁主持的《经典咏流传》，其中有一段说到乡愁，朱丹说，乡愁，就是除了姥姥，再也没人叫你的小名；廖永昌老师说，乡愁就是离家的时刻，已经走了很远，仍然能模糊地看见母亲在不停地招手；康震老师说，乡愁就是从陕师大的校园，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南门，然后吃一碗泡馍，然后再继续走……

我看得入神，老公说，你的乡愁是什么，我脱口而出“是母亲过年时做的饭菜”，说完，竟觉得很委屈，四十的人了，竟然为了口吃的，感到委屈得想掉眼泪……

年就在眼前，可丝毫闻不到母亲的味道，没有腊肉，没有红豆沙，没有青萝卜馅的包子，没有花糕，没有炸丸子、炸鱼，正在弄的饺子馅，甚至没有母亲调制的味道，我知道，在物质丰富的今天，不是吃不到，而是没有家、没有母亲的味道，就显得没有过年的氛围。

小时候过年，似乎天气刚变冷，就仿佛感到年要到了。冬天的夜晚，昏黄的灯光下，母亲一手拿着鞋锥子，扎一下鞋底，把纳鞋底的大针隔一会在头上来回蹭上一下，然后对着锥眼纳一下，粗粗的鞋底线就刺刺拉拉的缝过来，而我和妹妹呢，就是在这样的一来一回的纳鞋底声中，盘算着过年的新鞋、新衣服，哪个口袋里装父母给的压岁钱，哪个口袋里是走亲戚装的压岁钱，盘算着，盘算着，就进入梦乡，梦里全是灿烂的烟花和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年就在母亲的新鞋上帮时、在父亲扯的花布送到裁缝那里后、在年货一件件购买回家的日子里姗姗而来。

再大一些，父母亲要忙着赚钱，给我们攒学费，一进入腊月，就开始忙碌，根本没有时间准备过年的东西。这时候我们也放寒假了，便力所能及的帮母亲准备过年的食品。一大早母亲出去赶集前，都会给我们姊妹三个安排一天要干的活，年二十五要炸萝卜馅，和发面，先把青萝卜洗干净，擦成丝，烧开水，放到热水里炸，然后把炸出来的萝卜泡到凉水里，最后再把水分挤出来，等母亲晚上回来调馅，包包子。年二十六要煮豆沙馅，这天的活算是轻松点的，主要是把红豆、黄豆、黑豆洗干净泡上，红薯煮好去皮，红枣用热水煮一下，去掉皮和核，准备好柴，就等母亲赶集回来下锅煮豆沙了。年二十七要准备过油锅的东西，就比较繁琐，买回来的小鱼要一个个的清洗干净；大鱼要开肠破肚，刮鱼鳞；杀鸡剁排骨，清洗好等母亲回来下料腌制，第二天过油锅，年二十九就要准备饺子馅，母亲会把买回来的肉清洗干净沥干水分，开始剁肉馅，剁完后放上调料腌制一晚上，第二天才放菜包饺子。年二十九或年三十的晚上，就要煮腊肉，蒸花糕。这项工作主要是由父亲和母亲完成，因为这是一年的最后一天，第二天他们再不用去卖货，可以静下心来，边煮肉，边盘算着要走、要来的亲戚，盘算完，便给我们讲父母吃肉坑孩子的故事。说他们小时候村里有户人家，因为家里孩子多，生活困难，一年到头都吃不上肉，好不容易到过年煮腊肉了，孩子都馋得流口水，一天了，眼巴巴的就等着肉出锅饱餐一顿了，可这两口子就是不把肉捞出来，一个劲地说肉不熟，等一等。小孩子们熬不住夜，一个个的都睡了，等睡得迷迷糊糊的，挨个叫醒吃肉，小孩子半醒不醒地起来，吃一阵子又倒头就睡，结果第二天醒来就都吃顶着了，一个个看见肉就难受，再也吃不下，这家的父母就说，你们都不吃了吧，不是不让你们吃，是你们自己不吃的啊，然后这两口子就大吃特吃，孩子们就难受呕吐。结尾母亲就说，哪有这样做父母的，故意把孩子吃坏，自己吃的？父亲就说，谁家愿意让孩子受罪了？还不是没钱逼的，你以为那家的两口子就大吃特吃了？说不定连口汤都不舍得喝呢，就过年那两块肉，如果放开了让家里的孩子吃，估计骨头都剩不下，都吃了，拿什么待客呀？母亲说，现在政策好了，只要肯出力，就能赚来钱，绝不会让我们姊妹三人受委屈，吃不上肉。父亲说，是啊，咱们多出点力，受点罪，孩子能吃好能上学，老人能吃好喝好，身体好好的，就是咱们的福气喽。父母说一阵感叹一阵，把肉捞出来，趁着不太晚，问我们姊妹三个吃不吃，一再申明，他们不会像村里的那两口子坑自己的亲孩子，也不会自己偷吃，肯定会放到明天，好的紧着我们吃。接着就是揉面蒸花糕，寓意年年升高，一家人守着火炉子守夜，等待爆竹由远及近渐渐地响起来。

想想那时候，大都埋怨母亲让我们干活，使得我们不能像邻居家里的孩子一样，出去玩耍，只能像个大人似的忙着准备过年的物品。如今想来，作为母亲，既要协助父亲赚钱养家，又要趁我们放假，尽可能地做些好吃的，不仅是过年要做，准备招待客人，更重要的是给我们姊妹三人改善伙食，补充营养。因有了父亲母亲的吃苦耐劳，风雨无阻地出去做生意赚钱，我们才能有想吃就能吃到的年夜饭，使得我们没有像我的好朋友一样，一口气吃了三个白馍馍，只因为馍馍里放了点白糖，也没有像我的另一个好朋友一样，因为5块钱的学费而被迫辍学。

过年，人就不由得想家，想家里的饭菜，想饭菜的味道，想父母的家长里短。其实，想想小时候过年吃的东西，现在去一趟超市，分分钟都能吃上，但是，怎么都吃不到小时候的味道，感到委屈，委屈的不是吃不上，而是没有母亲的味道。过年的乡愁，就是没有父母的碎碎念念，和父母的岁岁年年……

妹妹的眼泪

腊月二十三过小年这一天，起床时习惯性地看了一下手机，看见妹妹在五点二十分时连着发过来三个“姐、姐、姐”，心想坏了，这是妹妹想我了，说不定这会儿正在被窝里抹眼泪呢。

我心头一酸，过年了，谁不想家呢。但还是故作轻松地给她回话：“咋了，想我了？”妹妹回了个“嗯”后，半天没回话，估计是又哭了。我打开视频，想让她看看我，可她把视频挂了，看来是眼泪流成瀑布了，想想妹妹痛哭的样子，我也忍不住掉下泪来。大概过了四五分钟，我平息了一下情绪，又视频邀请她，这次她没有拒绝，打开一看，果然眼睛都哭肿了。我笑她都多大了，还哭鼻子，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眼泪又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滚下来。我说，别哭了，看你老姐刚剪的头发漂亮不？她擦了把眼泪，说，你们年货咋准备的呢，有钱买年货没，人情门户咋准备的了，你还去单位上班不，丫丫放假干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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