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春馥
那年,我十三岁。家里刚搬到外马路上叫“通信里”的小巷子里。新家是一栋小楼的第二层,一条木制楼梯隔开我们跟楼下人家。在楼上的客厅,可以望见屋子后面宾馆的庭院,环境十分幽静。
那时我跟姐姐已经认了很多字,对文学有疯狂的痴迷。想想,在作业不多、又没有电视的时代,将用什么来填补大片的时间空白呢?当然是读书。当时的杂志十分繁荣。各种书摊如同雨后春笋。杂志登得最多的就是侦探破案武侠小说。我们跟同学互通有无。在充当书房的阁楼里,两个人一看见书,就没有叽叽喳喳,小麻雀变成了沉默而充实地咀嚼的骆驼。
姐姐不少同学都有好书。我得益不少。那个下午,她拿回一本八开的书《射雕英雄传》。清清楚楚记得,翻开第一页,就是杨铁心的铁枪被邱处机打落的插图。丘处机的轻描淡写跟杨铁心的惊怒交集刚好形成鲜明对比。一页页翻下去,看见郭靖初遇女装的黄蓉,黄蓉坐在船头,发束金环,眉眼如画的画面。如痴如醉地翻开文字,正看得起劲,就被姐姐一把抢过去:“喂,我还没看完哪。书是我借的,我有优先权!”我忍气吞声地说:“我们一起看,好不好?”
匆匆吃完饭,两人一起看。我看得快,她看得慢,两个人不合拍。我看完了,就急不可待要翻开下一页去看。或是蹲下去探头探脑看下一页夹缝里的文字。弄得姐姐很不高兴。两人商定,轮流看。她坐在椅子上面,全神贯注入定时,我根本没心情做别的事情,满脑子都是《射雕》。我在屋子里转来转去,隔一段时间就看墙上的钟,奇怪钟怎么走得那么慢,在节骨眼跟我作对。一会儿又看看姐姐手里的书,心痒难熬猜测她看到哪里了,情节有什么发展。母亲对我们的作息监督很严,我们根本就没有熬夜看书的机会。晚上做梦,都是射雕画面。早上醒过来,痛恨天那么快就亮,为什么不让我梦到结尾。
浑浑噩噩熬了几天,看到功行圆满,郭黄两人有情人终成眷属。长长松一口气,放下心头一块大石。
在这部难忘的小说里,我认识了金庸先生。后来我又了解到,他写这部好看得不得了的小说,才35岁。
上了初中,全家搬到父亲在公园路的宿舍。我经常跟一个叫少兰的同学一起回家。她家里竟有香港版的《射雕英雄传》,厚厚四大本,外面是古雅的古画插图,里面有相关历史知识介绍,然后才是《射雕》正文。都是竖排的繁体字。我竟然毫不费力地看懂了。我才知道,在此之前我跟姐姐看的是《射雕》的简化本,是加了很多白开水的牛奶,少兰家的《射雕》,才是货真价实的“炼乳”。
少兰非常慷慨地把书一本本借给了我。这一次,我不再囫囵吞枣,而是细细咀嚼。甚至把一些章节也背下来。背《九阴真经》的开头,背“四张机”,背黄蓉跟渔樵耕读斗智斗勇时出现的《山坡羊》。就像宣纸一样,遇上什么就吸什么。很多年后,回头一看,瑛姑寻仇、密室疗伤、杨康临死、郭黄冰释前嫌、华山论剑——这些情节,都历历如画,就像亲身经历一般。
郭靖的平凡实在像极了现实中很多人。不知有多少人,也像沙漠里寂寞的傻小子一样,仰望着满天星光,做着对自己来说遥不可及的梦。许多人看见郭靖进步,就像自己也在进步一样。他们的平淡因这个平凡又不凡的英雄而增添亮色。他们在书里看见自己的苦恼,也照出了希望。感受到不一样的奋斗带来的鼓舞跟力量。
以后,很多年,每当我在人生路上遇上挫折,我就想起了郭靖,觉得自己就是郭靖,艰难地却毫不停留地向着心中的梦想跋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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