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与家园

在所有的神话体系里，北欧神话是非常特别的一个，诸神有生有老有死，神的家园阿斯加德也笼罩在不可逃避的厄运中，终有一日要被摧毁，善良力量对抗邪恶力量的事业毫无成功的希望。诸神能做的，只是尽量推迟毁灭，然后迎来诸神的黄昏。在无可逃避的失败面前仍奋力抵抗，这是北欧神话里的英雄主义。胜利蕴藏在死亡之中，经历彻底的毁灭后，世界复苏了，存活的神与两名人类重新建立了新世界。

改编自北欧神话的漫威电影雷神索尔系列第三部《诸神黄昏》从更现代的角度讲述了胜利蕴藏在死亡之中的故事。诸神黄昏不是只能被动承受的命运，是神的主动选择。索尔主动引入诸神黄昏摧毁阿斯加德，这里不仅是他和人民的家园，也是篡位者的力量来源，彻底摧毁家园，才能保护人民，人民的胜利蕴藏在家园的“死”之中。“阿斯加德不是一个地方，它是人民。”

与索尔相反，篡位者对人民的理解更“古典”，她只身来到阿斯加德，复活曾经的士兵成为她的人民，助其篡位。希腊神话里，就有龙牙变成武士、蚂蚁变成人民、石头变成人民的例子。

最典型的是埃阿科斯的故事。作为宙斯与埃癸娜的儿子，埃阿科斯是一位善良开明的国王，善妒的天后赫拉却怨恨这个以情敌埃癸娜命名的王国，给王国送去可怕的瘟疫。埃阿科斯与他的儿子们虽然幸免于难，可是他的臣民忍受着死亡的折磨。他向天神苦苦地哀求着：“哦，宙斯，尊敬的父亲，我如果真是你的儿子，或者你并不因为我感到惭愧，那就请你归还我应有的一切，或者干脆让我死掉！”

宙斯很快给了他回应。当晚，埃阿科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无数蚂蚁忙忙碌碌地搬运谷粒，同时不断地长大，最后都直立起来。它们的脚的数量在减少，身体逐渐地呈现人的形状。

醒来后，埃阿科斯发现美梦成真，蚂蚁变成人民，充满了空旷的城池。

埃阿科斯或者说古希腊人认为，人民因感染瘟疫逝世，只要宙斯让蚂蚁变成他治下新的人民，就算归还了他应有的一切，人民是国王的私产，重要的是数量而不是一个个具体的人。

只有在现代观念里，“阿斯加德不是一个地方，它是人民。”给时光以生命，而不是给生命以时光。给人民以家园，而不是给家园以人民。

罗慧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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