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一生都不快乐”导演的情书

◆刘西鸿

我看见街上都贴着《好莱坞往事》Once Upon a Time inHollywood电影广告，一时没太在意，广告上有两个世界上最型的男——小李子和布莱德皮特。布莱德皮特穿的是夏威夷衬衫，黄花短袖，露出现役军人一样的胳膊，都56岁了，把肌肉练到这份上真是拼。我也没在意电影的导演是谁，回来和家人通个闲电话，收线时对方忽然说：“你看《好莱坞往事》了吗？波兰斯基的事竟然可以这样拍入电影。”

“波兰斯基的事”！法国导演波兰斯基这辈子经历的事，地球上可能没有人想经历它一分钟。

于是我就去看了电影。

这部电影的导演是昆丁·塔伦天奴。先讲塔伦天奴，他是个口味很重的电影牛人，他的电影就是洒血浆、爆头。到目前塔伦天奴只拍过九部电影，《好莱坞往事》是第九部，据他说拍十部就退休，这个人和世界上所有牛人导演差不多，就是很少显示出人谦虚的品质。

我是在香榭丽舍大街影院看《好莱坞往事》的，这里可以看原装片。这部电影很多对白是英文俚语，我忙盯着法文字幕看了两小时，看见当年好莱坞大名鼎鼎的导演波兰斯基出场，他的敞篷车上坐着当年的金发美妻，直到字幕提示，故事到了1969年8月9日，晚上10点——恐怖气氛袭来。影厅所有观众都警惕起来，导演塔伦天奴又要搞什么鬼？

关于波兰斯基（Roman Polansiki 1933-），只要打出这个名字，网上会出现几十个链接，关键词有几个：著名电影导演（被公认为为数不多的真正国际电影制片人）；受美国司法制裁（超过四十年）；被美国艺术与科学学会开除（2018年5月）。

1977年3月，44岁的波兰斯基因“在拍摄杂志照片时性侵少女模特”，被指控6项罪名，在洛杉矶被捕。波兰斯基承认犯罪，他被迫接受监狱的精神鉴定，在狱中服刑了42天。他以为自己将被判缓刑，但法官却决定追加刑期。波兰斯基得知后逃到了法国。

因为波兰斯基是在法庭最终宣判前逃离美国的，等于指控没有被撤销。波兰斯基此后选择生活在法国“避罪”。这件事过了31年后，2009年9月，波兰斯基去瑞士领苏黎世电影节给他颁发的终身成就奖，被扣押，虽然以450万美金担保，他戴着电子脚镣接受软禁监控。2010年7月，瑞士司法部部长发表声明，指找不到充分理由来支持美国的要求，称瑞士司法部基于国家利益，决定解除、撤销所有限制波兰斯基人身自由的措施，放波兰斯基自由身平安回到法国。

我最近见到波兰斯基的画面，是2017年底，这年的12月初，在法国摇滚歌星Johnny Hallyday的葬礼。不过不是在葬礼主场的玛德莲娜大教堂内，也不是在出席葬礼的法国总统和他的名流行列里，而是在教堂外面的马路——波兰斯基这天迟到了十几分钟，因为仪式已经开始，不得门入的波兰斯基和门口阶梯上的安检沟通了几句，最终也没能被放进去。门外拥挤了好多普通老百姓，大家都认得出这个是大名鼎鼎的波兰斯基。

波兰斯基没多停留，就转身走入马路对面的人群，消失了。这时严冬冷风，无情吹乱波兰斯基的白头发，他没戴帽子，他84岁，一生不快乐，1969年好莱坞敞篷车上的老人。

塔伦天奴警告记者们，写《好莱坞往事》影评时绝不能剧透。这部电影长达3个钟头，我确实没想到，前面两个多钟头积蓄火药，只为最后的半个钟。塔伦天奴改写了历史。没想到他够胆以这方式为波兰斯基复仇，为波兰斯基献鲜花，为波兰斯基写温柔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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