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条橙》(英)安东尼·伯吉斯 著杜冬 译译林出版社2019年7月版
人人当拥有选择的权利,然后才论对错。“如果我们热爱人类,那就不能将阿历克斯排除在人类之外,不加热爱。”
□ 禾刀
同许多读者一样,出于对库布里克执导同名电影《发条橙》的关注,才激起我阅读原著的欲望。有趣的是,对于这部给原著带来巨大宣传效应的电影,原著作者安东尼·伯吉斯似乎并不买账,称自己非常乐意与这部电影断绝关系——“我的后半生有大量的时间在复印关于创作意图和意图落空的声明,而库布里克和纽约的出版商却在恬不知耻地享受肆意歪曲带来的回报”。当然,安东尼对于库布里克的电影如此反感并不是因为钱,而是认为这部电影有意回避了原著中最后一章,也就是大家常说的第二十一章,导致整个故事与他的创作初衷出现明显分野。
不妨简要地介绍下原著的故事脉络:15岁的阿历克斯是个无恶不作的问题少年,他与狐朋狗友热衷打架斗殴、欺凌街头的流浪老汉、闯入乡间人家对男女主人施暴作孽,终于因为一桩命案锒铛入狱。出于对监狱人满为患的考量,当局试图通过一种特殊的条件反射疗法快速实现对罪犯的改造,而阿历克斯就是这只条件反射疗法的“小白鼠”。仅仅两周时间,阿历克斯被改造了,一有暴力念头便会出现痛不欲生的条件反射。出狱后准备重新开启人生的阿历克斯却遭到原来那些被他伤害过的人的疯狂报复,而条件反射迫使他只能屈从而不能有任何反抗。电影版的故事到此戛然而止,结局算是圆满。
本书主打的“未删节版”即包含了第二十一章。在这一章里,在当局面前频频表示“完全好了”的阿历克斯后来本性不改,重操旧业,依旧作恶多端,只不过比以前更隐蔽。直到有一天遇到了年少轻狂时与他一起街头行凶、如今与妻子恩爱出入的“老友”时,阿历克斯陡然觉得已过十八岁的自己“也不算是小孩了”,他开始想娶妻生子。这其实是家的潜在意识浮现。
这个故事充满了血腥暴力和动物般的荷尔蒙。故事虽然是虚构的,但并未完全脱离安东尼所生活的时代。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起源于美国纽约等地的嬉皮士与阿历克斯有着许多雷同之处,他们都喜欢奇装异服,远离社会,爱好音乐,喜欢为反对而反对、为抗拒而抗拒。此外,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称号,那就是“垮掉的一代”。为了拯救阿历克斯之流,他们的父母和社会相关人员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但每次他们回报的只有低劣的虚情假意,监狱更像是他们的必然归宿。
另一个时代背景是乌托邦盛行。随着二战落幕,各国开始把精力转向发展,欧美迎来新一轮高速发展期,科技发展日新月异。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乌托邦思潮开始在西方兴起。某种意义上,阿历克斯之流就像是乌托邦这棵树上结的果子:他们目无法纪,从不问是非对错,只管自己高兴。
本书后记中提到,安东尼肯定看过赫胥黎的《美丽新世界》,书中的药物疗法灵感正是对赫书的借鉴。作为反乌托邦的重要作品,《美丽新世界》就像本书的镜像,那里面的所有人失去了自由选择的权利,自从胚胎形成的那一刻起,便在先进科技的严格规范下像绵羊一样“成长”。看似美好的背后,是人类被抽空灵魂后剩下的一具具躯壳。
安东尼其实并不喜欢阿历克斯这一角色,尽管他努力赋予这个问题少年一些趋美的形容词,毕竟他自己就是“阿历克斯们”的受害者。他坦言,他的妻子在1942年曾遭三位美国陆军逃兵的抢劫和殴打,所以本书中的作家是他的分身,其写作的正是《发条橙》。
不过,安东尼反对的只是罪恶,而极力伸张的是阿历克斯的选择权利。在他看来,相对于罪恶,选择权的丧失更令人憎恶,所以他认为“强行让一个人行善,且只能行善,这就是杀死了他的灵魂”。阿历克斯先前一无是处,但他作恶来源于他的自由选择。人人当拥有选择的权利,然后才论对错。“如果我们热爱人类,那就不能将阿历克斯排除在人类之外,不加热爱。”不知这是否是安东尼向赫胥黎《美丽新世界》的致敬。
说句实话,阿历克斯这一人物一再突破阅读者的心理底线,让人难以从他身上收获哪怕一点点的善良美感。不过,每个人的内心都存在两个人,一个向恶,一个向善。一直以欺压他人为乐的阿历克斯在观看暴力影片后,居然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严重不适感,这其实预示他的内心审美并未完全被罪恶覆盖。安东尼将改造后的阿历克斯逐一送到那些曾被伤害的人面前,让力量不再占据上风的阿历克斯的“良心”接受煎烤,这样的激烈碰撞何尝不是一堂人生的成长课?
发条橙原本是铁皮制成的街头洋娃娃,也是战后工业文明的结晶之一。这种玩具“内装弹簧,外有发条旋钮,吱吱吱扭紧,洋娃娃就走起来了”。被当局治疗试验的阿历克斯就像是这个玩具,在药物的驱使下,心不由衷地顺从人们的意愿。也正因如此,一旦有机会,他就变本加厉地回到原来的生活轨道。
古典音乐并非阿历克斯的简单爱好,寓意他的心底还残存着某些可能被激活的善念。音乐本身象征一种审美、一种常识逻辑。当当局刻意把音乐与暴力联系在一起时,阿历克斯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摧残,这种不适感不可能令他对人生正常审视。当阿历克斯反复说自己完全好了,实际是迎合当局的意愿。
“垮掉的一代”几乎是每个时代都会浮现的话题,每个时代几乎都有“垮掉的一代”。对于他们,过来人要么常常苦口婆心地劝导,要么干脆付诸以针尖对麦芒式的暴力,但常常适得其反。
体验是最好的人生导师。到底是带着鄙夷的眼神强迫下一代重复上一代人走过的老路,还是因势利导,令他们在生活的体验中逐渐参透人生哲理?答案其实就在安东尼的笔下。从这层意义上讲,安东尼对库布里克的改编不满意也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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