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天使》的导演为何在当红时突然消失?白求恩大夫手术场景是如何被记录下来的?南泥湾事迹是怎么传扬开的?说起红色延安的记录者,我们总想起埃德加·斯诺,想起那些冲破封锁的外国记者,却往往忽视了延安自己的摄影摄像机构——八路军总政治部电影团(习称延安电影团)。
抗战初期,袁牧之、吴印咸、徐肖冰等左翼电影精英从大城市奔赴陕甘宁边区,成了最早的延安电影人。
他们在最艰苦的岁月,用最简陋的设备,质朴地记录延安抗战岁月。这些影像资料,尽管画面已不甚清晰,声音也偶有中断,但对领袖风采的准确捕捉,对战斗瞬间的真实记录,更衬托出其珍贵。
当胶片成了历史,延安电影团成员也大多离世了。为了填补这段电影史上的空白,他们的后人,两位退休老人,重新拾起记录的力量,努力还原了这段传奇。
记录是一种力量
我们今天看到的很多延安影像,如白求恩在手术台上的镜头,毛泽东在中共七大上的镜头,以及陕甘宁边区和延安的诸多生活照片,用光讲究,构图精当,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很多人都以为这是外国记者的手笔,其实,它们是地地道道的“国产”。
抗日战争初期,在周恩来亲自安排下,袁牧之、吴印咸、徐肖冰等几位左翼电影精英,从大城市奔赴陕甘宁边区,成了红色延安记录者。
从1938年抗战到1946年挺进东北,电影团在延安拍摄了整整8年,留下了厚重的影像资料,但记录他们自己的照片却屈指可数。
著名摄影师吴印咸的女儿、延安娃吴筑清,搬出厚厚一本延安影像集,但影集里鲜有父亲在延安的单人照。“可惜啊,他们拍了延安八年,但却不舍得把镜头对准自己。”
当时胶片有限,电影团有“不准给自己人拍照”的纪律,幸亏几个年轻人练手时偷偷拍过,给电影团留下了几张照片。更遗憾的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段历史只零星散落在回忆录中,因为没有完整的述说,而成了中国电影史上的一段空白。
“电影团的这段历史本该由父辈来书写,但他们一个接一个的去了,眼看着这段历史越来越简单模糊,甚至常常被忽略,我们只好拿起笔。”延安电影团成立70周年前夕,作为第二代的吴筑清和张岱,又重拾了老一辈的信念——记录是一种力量。
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在仅仅三个月的密集采访中,这个几十人的小单位就有三人陆续离去。如今,健在的电影团成员只剩下张岱的母亲、百岁老人张建珍了。
不过,也许正因为跨越了几十年,很多历史文献已经公开,回忆录也相继出版,延安电影团的故事反而越来越清晰。在吴筑清家,当两位老人对记者讲起这段故事时,一个个人物、事件又变得栩栩如生起来。
“我俩的父亲,一个是电影《马路天使》的摄影师,一个是剪辑师,当时在上海,月薪150大洋,他们到延安去,是有袁牧之、许幸之这样的引路人。”吴筑清和张岱对历史的追寻,是从左翼电影运动开始的。
1931年,战争的阴影投向中国东北,即使是在纸醉金迷的大都市上海,神怪武侠、风花雪月也不再受观众欢迎。中国当年最有影响的电影公司——明星公司,穷则思变,向几位新文艺工作者伸出了橄榄枝。
明星公司经理周剑云先找到安徽芜湖的同乡钱杏邨(阿英),邀请钱杏邨和夏衍、郑伯奇三人加入明星公司。
要不要帮资本家拍电影呢?夏衍一时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当时在上海领导共产党文化工作的瞿秋白拍了板。他说:“在文化艺术领域中,电影是最富群众性的艺术,将来我们取得了天下,一定要大力发展电影事业。现在有这么一个好机会,何不利用资本家的设备学一点本领?”
为了把这件事办好,中共中央“文委”还特地成立了一个电影委员会。别看这个小组才5个人,但不同凡响的新内容和形式,却给当时奄奄一息的电影业,带来了生机。1933年,上海的“明星”“联华”“艺华”“天一”等公司共摄制50余部影片,其中左翼影片或受左翼影响的影片就有43部。
左翼电影在民众中越来越有影响力,国民党打压的手段也越来越没底线。1935年,田汉、阳翰笙等被捕,夏衍、阿英、郑伯奇被迫撤出明星影片公司。
不过,电影小组没有气馁,他们又另起炉灶,成立了“电通影片公司”,这是中国共产党直接领导下的第一个商业电影公司。为了办好“电通”,“左联”把在戏剧界崭露头角的袁牧之输送到了电影界。
袁牧之一炮而红
袁牧之本是东吴大学法学院的高材生,但他从小痴迷戏剧,甚至不惜跟家里断绝关系,也要闯荡上海。有一次,一家照相馆要拍橱窗,袁牧之只用一套西装,一条领带,一顶礼帽,就创造出卓别林等西方十位电影大师的形象,一时成为新闻热点。因为善于化装造型,袁牧之在戏剧界有了“千面人”绰号。
电通公司成立之初,陷入无戏可拍的境地。这时,刚从戏剧转入电影行业的袁牧之,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仅用几天时间,就创作出了《桃李劫》。
许多青年唱着其中的《毕业歌》,“去担负起天下的兴亡”,主演袁牧之和陈波儿也因此一炮而红。
1935年,《风云儿女》上映。值得一提的是,该剧作者田汉在拍摄期间被捕,他在狱中写出了该片主题曲歌词,由探监的女儿偷偷带出,又由聂耳谱曲,这才有了《义勇军进行曲》。26岁的男主角袁牧之,明知很危险,仍用意气风发的声音在电影中首唱了这首歌。
同样临危受命的还有吴印咸,因为对光影特别敏感,又是美术科班出身,没有任何电影经验的他,被导演许幸之推到了摄影师的位置上。
演而优则导,在电通公司,袁牧之还编导了中国第一部音乐喜剧片《都市风光》。别看电通公司虽然只存在了两年,正式出品的也仅有四部影片,但这四部影片中,袁牧之担任主创的就有三部,还把摄影师吴印咸等新人培养成了业内高手。
1937年,山雨欲来,上海电影业也遭遇了空前危机。不仅电通公司办不下去了,就连明星公司也难以为继,重组,欠薪,陷入破产边缘。就在此时,《马路天使》横空出世,成了上世纪30年代的巅峰之作。
虽然“七七事变”刚刚发生,但《马路天使》首映后仍席卷上海滩,创下了连放21天,10万人次观看的票房奇迹,片中的《天涯歌女》和《四季歌》更是唱遍了大江南北。
这部电影不仅是当年最卖座的影片,在艺术上也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从诞生至今的80多年里,它奇迹般地经历了各个时期,始终为人喜爱。
著名演员周璇曾经说过,她一生没有什么满意的电影,除了《马路天使》;赵丹也曾经说过,他真正的演员生涯是从《马路天使》开始的。
这部电影如此经典,其实不仅是周璇和赵丹主演,更是因为有袁牧之编剧、导演,有吴印咸掌机,有贺绿汀编曲,有田汉配乐,有钱筱璋剪辑,如此鼎盛阵容,怎能不好看?
世界著名影评家乔治·萨杜尔曾在《世界电影史》中不无惊讶地写道:“谁要是看过袁牧之的《马路天使》,如果不知道该片是在1937年,出自一个对法国电影一无所知的年轻导演之手,他一定会以为这部影片直接受让·雷诺阿或是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的影响。”
年仅28岁的袁牧之,用实力证明自己不仅是演艺明星,更是集编剧、导演、文艺评论于一身的天才电影人。
不过,《马路天使》是袁牧之导演的第二部作品,也是最后一部。抗战爆发后没多久,这位鼎盛一时的大明星就“失踪”了。等到他再次回到大众视线中,身份已经变成了创立延安电影团、担任新中国电影局第一任局长的袁牧之。如今,在中国电影博物馆,有五尊“中国电影开拓者”的塑像,其中一位就是他。
纪录片比故事片更有力
《马路天使》公映时,抗日战争已全面爆发。一个月后,战火烧到了上海。曾经繁华喧闹的温柔乡瞬间被碾碎,生死之间,不仅演绎着一城一地的悲伤,更牵动着每一个中国人的家国情怀。
上海沦陷后,电影业在战火的威胁下全部歇业。上海戏剧界救亡协会组织了13个救亡队,将大部分文艺工作者撤出孤岛。袁牧之被编入一队,却没有随队出发,虽然摄影棚没了,但他仍然要做电影,而且要做新闻电影纪录片。
电视出现以前,新闻最直观、真实的表现方式是纪录片。而最早表现陕北根据地和红军生活的新闻电影,是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采录的。
1935年10月,中央红军长征胜利到达陕北。当时的陕甘宁地区,作为红军大本营所在地,却被“千千万万敌军所组成的一道活动长城时刻包围着”,特别是“如同坚石炮垒一样有效的新闻封锁”。此时,斯诺经宋庆龄介绍,走进了陕北。
作为第一个进入陕北苏区采访的外国记者,斯诺随身携带了一架16毫米的摄影机。在广泛采访的同时,他利用摄影机将苏区的生活第一次记录在胶片上。其中不仅有毛泽东、周恩来等红军领袖的形象,也有红军步兵和骑兵操练、检阅及野战演习的场景。
1937年2月,斯诺在燕京大学的临轩湖,举办了一个陕北采访的照片展览,放映了这些新闻素材影片,并亲自解说。参观展览的人很多,其中有一位女士格外兴奋,她就是袁牧之的银幕情侣、著名电影演员陈波儿。
陈波儿此次到北平,原想在燕园演出左翼戏剧,却遭到当局阻挠。恰巧这时,她意外地看到了斯诺的展览,看到了红军领袖的形象和苏区的真实生活。陈波儿非常激动,回到上海就将所见所闻偷偷告诉了好友袁牧之。
“纪录片比故事片更有力,斯诺这样的片子,应该由中国人自己拍!”袁牧之和陈波儿一拍即合,又拉上剪辑师钱筱璋,相约去延安拍摄纪录片,去记录真正的抗日力量。
可他们当时赤手空拳,拍片所需的经费和器材一无所有,怎样获得战地使用的轻便摄影器材?怎样深入到华北敌后游击区去?怎样组成一支甘愿冒风险的拍摄班子?这些都不是马上能解决的问题。在陈波儿的劝说下,袁牧之决定先到武汉,然后再想办法去延安。
在武汉,袁牧之、陈波儿主演了阳翰笙编剧、应云卫导演的影片《八百壮士》。这部影片是根据上海抗战中的真实事迹拍摄的:1937年11月下旬,中国军队八百名士兵(实际不足八百)在团长谢晋元的率领下,坚守四行仓库。一名女童子军冒着炮火游过苏州河,将一面国旗送到军队手里。
在这部影片中,袁牧之把谢晋元强烈的爱国热情、大敌当前时的坚定,以及军人的责任感,都表现得非常到位。但讽刺的是,片子还在拍摄中,现实中的谢晋元却被关进了监狱。
袁牧之回忆道:“我当时认为是国共合作一致抗日的局面,就参加演出阳翰笙写的《八百壮士》……但问题在于该片还没有拍完,那个营就在上海租界,英帝国主义的所谓"调解"下,被关进了英租界的监狱中。这使我感觉到故事片很虚假,没有意思,认为纪录片对于宣传抗日作用更大。”
不能再等了,袁牧之正式向武汉八路军办事处提出建议,要到延安和华北前线去拍摄新闻纪录片。没想到的是,周恩来为此亲自接见了他,更想不到的是,周恩来还有一个更加庞大的设想——“我们应该有自己的电影”。(上) (据《北京日报》孙文晔/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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