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润良
厦门大学文学博士后,《中篇小说选刊》特约评论员,《神剑》、《贵州民族报》、博客中国专栏评论家,鲁迅文学院第二十六届文学评论高研班学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中篇小说选刊》2014-2015年度优秀作品奖评委、汪曾祺文学奖评委;《青年文学》90后专栏主持、《名作欣赏》90后作家专栏主持、学术顾问,《贵州民族报》中国文坛精英盘点专栏主持、原乡书院90后作家专栏主持。曾获钟惦棐电影评论奖、《安徽文学》年度评论奖、长征文艺奖、《橄榄绿》年度作品奖等奖项,主编“中国当代中青年作家作品巡展”在场丛书、海南作家实力榜丛书、“锐势力”中国当代作家小说集丛书等。
正如列斐伏尔所言,“空间是政治的,空间并不是某种与意识形态和政治保持着遥远距离的科学对象。相反的,它永远是政治性和策略性的……空间一向是被各种历史的、自然的元素模塑铸造,但这个过程是一个政治过程。空间是政治的、意识形态的。它真正是一种充斥着各种意识形态的产物……就像其它事物一般,空间是种历史的产物。”作为70后作家中最优秀的代表作家之一,徐则臣的每一部作品的推出都引起了广泛关注。在徐则臣的新小说集《北京西郊故事集》中,首先引起我们注意的是“北京西郊”这个空间标识。这部小说集由一组短篇小说系列组成,里面的主人公“我”、米萝、行健等生活在北京西郊的一个出租屋里。“北京”和“西郊”的组合暗含张力。作为首都和一线都市,北京自然是中国的中心空间,令人联想到国际化、现代化、摩天大楼、高档社区等高大上词语,但作为北京边缘地带的北京西郊与其他二三线城市的郊区乃至小城镇并没有实质性区别,“如果它往西飞,会看见民房、野地、光秃秃的五环和六环路,然后是西山,过了山头就不见了”(《屋顶上》)。对于米萝、行健以及徐则臣之前京漂系列作品中的主人公比如边红旗、子午等人来说,之所以离开故乡、离开“花街”来到北京是因为从小所受的教育“我爱北京天安门”,但他们真正来到北京,却只能从事各种极为卑微乃至非法的工作,住在离天安门非常遥远的五环、六环以外的郊区的简陋的出租屋里。相对于天安门,西郊当然是边缘;但是在老家,他们又代表在北京混的人,相对于故乡,他们身处中心。问题是,即便是在城市的边缘地带,他们依然无法获得认可和接纳,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最终不得不离开。《北京西郊故事集》中的九个故事无一例外有着一个黯淡的结尾:宝来被人打残后送回老家,“我”也因此决心回家重新就读(《屋顶上》);咸明亮驾驶自己组装的“野马”出了车祸,折断了四根肋骨(《轮子是圆的》);每晚梦见自己变成一只六耳猕猴被甩到耍猴人的后背上,银白的链子抠进了肉里几乎把血管和气管割断的冯年终于在马上31岁时认命,辞职回老家(《六耳猕猴》);曾经满怀憧憬辞职来到北京、和行健有一夜情的饭店女服务员终于撑不下去,回了老家(《成人礼》);三十七岁的天岫在中秋夜给家人打电话时被无家可归的贵州人打死,打死他的贵州人最后被判了二十年(《看不见的城市》);卖水果的张大川和李小红夫妻失去了傻瓜儿子小川,回了老家(《狗叫了一天》);米萝和行健相好的女人回老家了,慧聪也准备把鸽子还给叔叔离开北京(《如果大学封门》);老乔两口子、儿子鸭蛋、戴山川被强行驱逐(《兄弟》)。唯一例外的倒是乞儿小花,她在流浪歌手“摩洛哥王子”帮助下回到老家,却又被亲生父亲带回京城行乞(《摩洛哥王子》)。
在一篇创作谈中,徐则臣说到自己2002年到北京后曾经一度租住在西郊,与笔下人物有过类似的身份漂浮与不安感。事实上,直到2011年,徐则臣经过多年曲折,才获得了编制,得到了正是入户北京的资格,结束了“北漂”的身份。而他当年结识的差不多同龄的住在西郊的北漂朋友,却一个也没有留下来。某种意义上,《北京西郊故事集》讲述的就是徐则臣的江湖朋友们一个个离开北京西郊的故事。之所以这些故事的结尾、人物的命运曲线多有重合之感,不是作者缺乏想象力,而是现实逻辑运作的必然结果。已然处于权力空间边缘地带的城市郊区,依然无法容纳作者笔下的边缘人群,因为大都市的高速运转所带动的周边现代化使得低端产业及其从业人员被无情驱离,就工具理性而言有其合理之处。但以人文的观点来看,就不免觉察其残暴与冷酷。从2002年发表《啊,北京》起,徐则臣对“京漂”人物命运的关注改变了人们对文学北京的旧有认识,为当代文学史增添了一系列生动可感的新形象。他的系列作品也从一个侧面记录了中国一线都市的现代化进程以及都市人群的命运。这部集子中的作品起笔于2010年,完成于2017年底,成为20世纪一十年代北京底层人群生存图景演化的最佳记录与见证。
就题材而言,《北京西郊故事集》显然可以归入底层文学的范畴。时至今日,文学界对于底层文学吐槽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多,很多人对于此类题材中的血泪横飞越来越感到不耐烦。这与此类题材小说作者的跟风化、同质化、模式化有很大关系,但并不能因此抹杀底层文学的价值。与色调阴暗的底层叙事不同,徐则臣笔下的底层人物带着来自故乡“花街”的淳朴与温情,无论是期待一场大雪,还是梦想驾驶自己组装的汽车在北京奔驰,他们身上有一种站在“屋顶上”指点江山的豪气和梦想,尽管最终可能黯然离场,但这一代人内心深处“到世界去”的激情不会因此消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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