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道远
儿子林木,未到不惑之年,便爆出了冷门:电影《杀生》入围第49届台湾电影金马奖6项提名,林木作为造型指导和美术指导一人获得两项提名,并最终摘得最佳美术指导大奖。
林木手捧“金马”,在脑子里出现过“空白”的情况下,发表了充满“感谢”的“获奖感言”……回到座位上,袁方嗔怪:“怎么没感谢我呢?”林木一愣:“太紧张忘了。”
林木和袁方是北京电影学院同学,一场校园之恋成了人生伴侣。他俩都忙影视,“离多聚少”。袁方生第一个孩子时,林木远在遥远的欧洲。两个男孩一个上小学一个上幼儿园。她说,最怕接到老师电话,一有电话准是孩子生病,“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有时候自己也要到外地拍片,赶上母亲不在京,就得请亲戚帮带小的,让大的坐车到爷爷奶奶家,学校远,在外地得知奶奶接到孙子了,心里才“石头落地”。
林木作为影片的主创人员,走南闯北,家人很惦挂。他从南极即将回国时,我忽然看到凤凰卫视一条标题新闻:“我国在南极的一艘邮轮失火。”我料定是林木他们乘坐的邮轮,手机没有信号,当即电告袁方,经网上查证,方知是另一艘邮轮,一场虚惊。事后她说当时“几乎崩溃了。”
儿子捧“金马”,我的“感言”出人意料。我对朋友说:“如果孩子显露了"特长",不要过早为他(她)规划蓝图,免得把孩子赶上"独木桥"。”
林木刚到三岁,我便开始“望子成龙”。隆冬腊月,天未亮便把他拎出被窝,跟着我下楼一边小跑一边背诵唐诗。
同时教他画画,看到他把得意的画贴到墙上,便买了画夹,打发他出去画他的“儿童世界”。一天,无意间在《北京晚报》看到北京市少年宫美术班招考新学员的消息,可惜已经过期。哪管这些!星期六一早,我和老伴带着林木和他的画直奔少年宫。美术老师看了画,没有吭声,让我们把画收起来。我心里正有点凉,忽见老师递给林木一张画纸一支铅笔,说:“画个老虎头吧!”我们带去的画,就有老虎头……我忽然意识到:老师想辨别真假。林木龙飞凤舞很快便画出来,只听老师淡淡地说了一句:“下周六来吧!”
到少年宫,必须走过长安街转车,我和老伴轮流带他前往。正赶冬天,我在花园里看小说,听到下课铃声响,才发现帽上、身上,积了厚厚一层雪……每次如此陪他,我们有点吃不消,便想“放单飞”。吩咐他过长安街时,一定请大人带着,头两次我们还偷偷尾随观察。很快他便总结出经验,对他妈妈说:“不能请年轻的叔叔阿姨带。”为什么?他说:“他们只顾谈恋爱,不牵我的手。”
省心了两年之后,有两件事让我一喜一怒。联合国教科文的官员访问北京市少年宫,林木作为“小画家”进行表演。看着她们接受画作搂着林木合影,我心里美滋滋的。不久后的一个周末,林木回家时同往常一样,让我看了有老师签名的画作,这是老师与家长约定的一种“考勤”。我发现不对,“于春瀛”老师的“瀛”字怎么少了三点水。一追问,原来,他没去少年宫,而是跟同学去打篮球,一位海军叔叔稀里糊涂替他签了老师的名,匆忙中出错。一怒之下,他挨了一顿打。
逃学,意味着他的兴趣不如以前了,原因之一是骄傲,不知美术的原野天外有天。放假的时候,我不再给他报儿童美术班了,而是给他报了个成人班。他看到了美术不尽的山峰,兴趣倍增,下苦功夯实了根基,顺利考进了中央美术学院附中。
林木也从此走上了“独木桥”。美院附中面向全国,只招二三十个学生,考上了,美院才会在远处招手,考不上,前功尽弃。四年过去了,面临高考,林木走到了“独木桥”上最窄的一段。美术院校少,一次也只招十几名学生。为了保险,他连奔三个考场。先奔杭州考中国美术学院,连夜赶回,一出北京站,直接奔赴北京电影学院,两天后又进中央美术学院考场。很快,我接到了中国美院的电话,说如果愿意自费,林木即可录取。我一下接受不了“自费”,便放弃了。接着,老伴也接到电话,说如果林木的第一志愿填写北京电影学院美术系,即予录取,不可填为第二志愿呵!这时中央美院也传来消息,林木的“专业”已入围。不巧的是,公布“文化课”成绩,中央美院比电影学院要晚两天。怎么办?
开“家庭会议”。第一志愿填哪儿?当时,画家朋友意见不一:“学实用美术工作好找”;“这块料不当画家可惜”。我们还是倾向中央美院的,只是林木底气不足,因为英语不好,怕文化课的分数过不了关。我们的决定反反复复,犹豫再三。为了保险,天快亮时做出了决定:第一志愿填写北京电影学院。
转眼四年也过去了。林木毕业后的选择,竟然是“自由职业”。孩子长大了,只好依他。开始他拍广告,我有朋友想让他在电视剧里当“美术”,他婉拒了几次,差点把我惹火了。后来他主创的“七匹狼”广告获得好评,听说“狼”和“驯狼女郎”来自美国,我对拍广告不由刮目相看。林木这个时候才解释:电视剧美术的投入太少,难以施展。
期待林木的成才,挚友曾伯牙比我还心切。一次聚会上,他说:“林木,希望我问你在忙啥时,不要总是说在拍广告。”不知是因了“激将法”,还是时机成熟,不久他便在电影的广阔天地里,跃马扬鞭,一去不回头。
获“金马”奖之后,片约不断。在《九层妖塔》,他遇到妖怪,遇到高科技,遇到海外合作人员,开了眼界,也淬了一次火。拍《火锅英雄》时,他相继接到10个剧本,最终挑选了不甚完美的《南极绝恋》。他说,错过它,今生也许便错过大自然最美好的馈赠。
在南极,林木感到人之渺小,生命之伟大,对大自然充满敬畏,心灵受到了洗礼。他在朋友圈中发了一组美得震撼、险得恐怖的照片,附上了这样的文字:“在南极,有一次我离开大部队,单独去寻找合适富春(剧中人)发现地衣(植物)的地点,虽然只相隔一个雪坡,而且对讲机每隔15分钟都会保持通话,但在那与世隔绝的地方,在那静默的时间里,瞬间有种巨大的孤独感和隐隐的恐惧莫名袭来,那一刻,我联想着剧中人斯科特、阿蒙森乃至富春的境遇,内心深深为他们的意志与信念撼动。”
影片《八百》对林木更具挑战性。这部片讴歌淞沪战役国民党军“八百壮士”抗击日寇的英雄事迹,是一次历史胸怀的拓展和人性的挖掘,一旦搬上银幕,将在中国电影史上留下一笔。但它题材敏感,体量超大,注定道路之坎坷、工作之艰辛。参与者可以选择进退。林木说,正像导演管虎在开机仪式上说的,“我们在做一件连上帝都会感动的事情。”按照林木自己的话说:“我们抛开了商业意识和个人得失,把它当作使命!”
这部片在苏州拍摄,周期长达13个月,林木全身心地投入。让他惬意的是,几次回潮州老家,他在三轮车里对古城的感受,在镜头里记录下来的明清建筑、历史余韵,因为与影片中的老上海街景年代相似,创作时派上了用场。
拍摄时也经历了少有的劳累。片中夜戏较多,须集中一气呵成。于是昼夜颠倒,白天睡觉、晚上拍戏,连续一个多月。为了春节放假,白天还得收摊子,睡不了觉,个个一脸疲惫。放假的路上,大多数感冒病倒了,林木也不例外。
快过年了,因为交叉传染林木全家病倒,幸亏除夕都退了烧,才吃上了团圆饭。不料第二天小孙子又发烧了,为了不传染我们老两口,决定看完电影立即返回。林木突然犯愁:半年前已经答应陪孩子看一场电影,也答应为此文接受我的采访,无奈只好留下。我赶忙进行采访,有了满意的收获之后,宣布休息10分钟。正要继续,忽见林木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病了、还是睡着了?我终于没有忍心叫醒他。
回家之后,林木静养了几天,便重返“淞沪战场”。我心底不由响起马玉涛的歌声:
“马儿呵,你慢些走呀、慢些走呀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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