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声音工作者的春天从未走远 浅谈“声音热潮”的来由

李龙滨

自从声音类节目走入大众视野，便总有人来问我：为什么和声音有关的东西突然爆火？是否意味着属于声音工作者的春天已经来临？一般情况下，我会反问一句：声音工作者的春天何时远离过？在我的概念里，声音消费一直是贯穿所有娱乐消费，只是很多时候大家没有留意到而已。因此，这里我站在声音工作者的角度，尝试对“声音热潮”这一现象进行简单地探讨。

首先，我们来聊聊声音的重要性。在日常生活中，不管是观看短视频，还是电视、电影等影视作品，声音都会让你的观影体验更美妙，特别是在电影院里，面对同样的画面，因声音体验的升级强化，观众会产生更深程度的共情和更强的代入感。原因在于：就算是大影院的弧形幕，也不可能达到360°全方位视角，让观者相信电影展现出的这一全息虚构世界的关键，其实是声音。是声音赋予的全息包围式体验感，让你相信了这个虚构世界的“真实”存在。它从四面八方将纸片化的场景渲染成了一个完整的世界，此刻，声音的魅力被无限放大，一直延伸到观者的精神世界。例如在现在的全景声制式下，观众不仅可以清晰地听到炸弹呼啸着从右后方到左前方横向维度的声音轨迹，还能听到炸弹在头顶飞过的纵向维度的声音轨迹。电影中的战争场景就这样被声音完美地呈现出来，给观众带来极其逼真的体验感。

当然，光有声音营造出来的“声场”还是不够的，屏幕里的内容也要有合适的声音相匹配。比如，恐龙怎么嘶吼？变形金刚怎样变形？混天绫如何挥舞等等，这些自然界根本不存在的声音是动效师设计出来的声音。它们从声音的维度将画面体现不出、语言不好描述的内容直观展现，同样增加了观影的真实感，拉近了观众与角色的距离。

其次，从古到今，人类对娱乐、对故事的声音消费是从未停止过的。比方说古代的人没影视作品可看，闲暇之余如何打发呢？听书、听戏，便成了孩童和成人茶余饭后共同的精神需求。比如世界范围内流传较广的《伊索寓言》《一千零一夜》《安徒生童话》《山海经》等，就是经由人们口口相传，后来被编撰成书的。每个国家和民族都有自己古老的讲述故事的方式和独特的语言艺术表现形式，比如我国早在宋代便已出现的评书。

故事消费发展到今天，有了影视特效的加持以后，已经到了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的程度。当下，对“眼球经济”的开发，已经到了一个比较极致的程度，此时，娱乐内容大有从荧幕前端向后端制作领域蔓延的趋势。近来，《声临其境》等声音类综艺节目迅速走红，我认为，这可能是因为，各种影视产品成品能呈现的内容大家都已经看腻了，于是，主创团队就转而将以前鲜有人知的影视后期制作领域里的一些环节，比如：剪辑、配音、拟声等，曝光在舞台上、荧屏前，并赋予其光环，满足了人们的好奇心理。

另一方面，我们发现，从早到晚，眼睛一直受着各式各样的牵绊，而耳朵反倒有点闲。诚然，音频与视频相比，在故事叙述的表现力上有点弱势，单纯的声音展现，毕竟不如画面形象来的直观、具象，但故事内核和表演仍然存在，如果故事好，表演赞，后期声音制作强大的话，故事一样可以通过声音淋漓尽致地展现。而且，声音具有画面无法比拟的一个优势，那就是“想象空间”。正所谓“一千个观众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当听到同一个声音时，不同的听者就会在脑海中，根据这个声音构建自己心目中的形象和画面。听觉艺术最美妙之处，就是这个“想象空间”的存在，成就了每个人因个体差异而产生的个性化审美诉求。所以声音在艺术表达和艺术呈现上，也是有自己的优势的。

最后，“声音”火热的主要原因之一，也离不开如今“耳朵经济”的崛起。

音频App出现在手机里并成为单独的消费载体，还是近十年来的事情。手机是私密性很强的个人物品，在这样一个载体上生存的这些声音App，像喜马拉雅居然使用用户都高达6亿左右了，说明它们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可。因此，在“耳朵经济”开始蔚然成风的情况下，《声临其境》等聚焦配音等影视后期制作环节的综艺节目的出现算是一种必然。尽管这些节目有时会陷入一个误区——把声音表演秀变成了模仿秀，最后不是比谁配得更好而是单纯比谁配得更像，但作为声音工作者，我还是特别欣喜地看到能有这样的以声音为主打卖点的节目出现，并带火了很多非著名的幕后实力派演员，让他们有机会走到台前被观众所认识。

关于有声市场的潜力，这里还可以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外出讲课时我常问同学们一个问题：如果视频网站花几个亿拍了一部顶级IP大戏，你愿意花多少钱去看它？

50元？几乎没人举手；30到50元？1/4的人表示愿意；20到30元？1/3；最后20元以下？人数蹿升至六成到七成。

我又问：同样的，一部花费百万的顶级ip有声小说，你愿意出多少钱去听它？

20元举手的人超过八成。

一边是几个亿的成本，另一边是不超过百万的成本，销售价格和市场却相去不远，而且，“耳朵经济”的消费场景，往往是伴随性的，不需要占用眼睛。也就是说，二者受众重合度并不高，不存在直接竞争关系。尤其在今年受疫情影响，影视行业遭受重创的情况下，有声市场在过去几年磨合中形成了一套相对完善的“互联网+”云创作模式，即不局限办公地点，只要设备、环境合适，就不会影响有声作品输出，“耳朵经济”的成本优势更是迅速凸显出来。

回到根本问题上，想要有声市场迅速发展，目前头部的优质内容还远远不够，起不到引流或者固定受众的效果，想要付费有声内容得到大范围认可，必须依靠制作精良的头部作品。一个优质的有声作品，需要好的IP、强悍的后期制作、优秀的有声主播，缺一不可。三大元素里，IP其实并不缺少，每个年龄段的观众都有热度很高的文学作品；制作方面，在影视行业不景气以及资本大量涌入有声市场的大环境下，一定会有大批影视制作的“正规军”加入到这个领域；而现在亟待解决的，其实是主播问题。试想一下，一个好IP，配合强大的制作团队，却没有好导演，好演员，有可能做出好的影视作品么？当下能够称得上优质的声音类演播人才其实并不多，有声制作还大多停滞于“作坊式”经营，根本不足以撑起这个市场的未来。这个行业急需后浪的出现，何况业界还面临着人工智能语音的挑战。我们应该抓紧时间强化自己，提升竞争能力，不管风雨几何，优秀的人才总不会被埋没。我也正是怀着这种对行业演播人才匮乏的忧虑和对有声行业未来的期待，才着手编撰出版了有声小说演播行业目前少有的一本专业性书籍《九音真经》，把自己近20年所学倾囊相授，希望能够抛砖引玉，为有声行业的未来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好的时代需要好的声音。我相信，“声音热潮”不会在短暂的热度之后便消失，它也许又将渐渐归于平常，默默地满足人们日常的精神文化需求。但属于声音工作者的春天从未走远，声音艺术的魅力一直都在人们的耳畔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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