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斯尔然
某次会议聚餐,老领导说起他少年在兰州上学时的事。那时候天都是灰扑扑的,风一吹黄沙迎面。他与同学们上了一周的课,坐车去城里吃2角5分钱的牛肉面。店门脸不大,桌子也没几张,男女老少只好蹲在地上,举着碗,在漫天风尘中吃一碗清汤牛肉面。又向老板讨来紫皮蒜,嚼几瓣,吃完和和美美回去上学。
如果没有饥饿的体验,回忆便不会如此香醇。我上大学时认识了一个外校兰州人,在那个物流与资讯都不算顶发达的年代,他和我说了许多兰州故事。我因此知道兰州在九曲黄河转弯处,而《新龙门客栈》里那个满口俚语的小伙计,其实说的是兰州土话。那时街上也有人开兰州拉面,虽没有如今的鼎盛,却也初见雏形。他几乎要向每一个认识的人郑重澄清:这家店可不算正宗,店里厨师伙计都不是兰州人,做的也不是牛肉面。引得我们无比好奇,不晓得真正的牛肉面是什么滋味,能令他又气愤又委屈。
后来我去了兰州,不仅吃了牛肉面,还在黄河边坐羊皮筏子。老一辈的人好辛苦,吹起羊皮筏子渡黄河,那一只只羊肚子鼓鼓的,像是生了一场大闷气。兰大与民大矗立在山脚下,北风呼啸,飞沙走石。他说山上石碑刻着校名以示地界,我听着新奇极了,没见过这种武侠式的客气,像是剑宗与气宗,庄重地貌合神离。
满街都在卖牛肉面,门脸都不大,师傅们忙得连话都懒得说。店里支着两口锅,一口煮面,一口盛满牛骨汤,兰州人说“一清二白三红四绿五黄”,清便是这汤头清亮的牛骨汤,一点儿也不浑浊。白萝卜、辣椒油、香菜蒜苗碎,还有黄色的碱水面。西北人善面食,韭叶、大宽、荞麦……一个面条弄出许多种花样。我最中意毛细,热腾腾端上桌,吹着赶紧吃,怕慢了让细面变得绵软。有人喜欢倒上许多油泼辣子,红汤推开绿蒜,映成各种图案颜色参差。我爱牛骨汤的香醇,只喜欢滴几滴辣油调味。也不知为什么,鲜香暖胃的牛肉汤明明更适合寒冷的冬,而我总觉得牛肉面是春天的食物,尤其刚端上桌的那一瞬,鲜香里带着香菜、蒜苗碎的清新草叶之气,像是惊蛰后的仲春,风吹树梢的味道。
那时兰州街头还有明火烤羊肉串,老板是典型的西北壮汉,哼着缠绵的歌,递过来一把铁钎羊肉。晚上热闹极了,有人卖酿皮、甜胚子与杏皮水。味道么,也都是好,但比起牛肉面来,总是差着一截。
我听闻不远处有个地方叫苦水,种着满城玫瑰。好想去看看,可惜时令不对。于是我们只好喝着杏皮水,在料峭春寒中沿着黄河走。明月被波光截成点点碎银,桥下有人放林忆莲的《明明》,唱着爱情最美丽的时候,都存在回忆之中。爱情如此,食物亦然。老领导在漫天风尘中吃完面,转头清苦读书上学,许多年后还念念不忘那碗牛肉面。而我终究没去那个玫瑰小城,许久之后再想起,恍若是上一世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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