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实力散文家2021-17
齐世明
中国作协会员,中国写作学会杂文专委会副会长、辽宁省杂文学会会长,原沈阳日报报业集团高级编辑,已出版诗集《齐世明抒情诗选》、散文杂文集《世明圈点三百篇》等八部,为央视和省市电视台大型综艺晚会策划、撰写文学台本三十余部,创作、拍摄电视剧五部二十九集。
塞外,欣见一处处“江南岸”
公元1075年(北宋熙宁八年)二月,54岁的介甫公(王安石,字介甫,晚号半山,1021-1086)第二次拜相,奉诏进京,舟次扬子江边,写下了《泊船瓜洲》:
京口瓜洲一水间,
钟山只隔数重山;
春风又绿江南岸,
明月何时照我还?
这首在愉悦之际似乎口占的七绝,煞尾的“明月何时照我还?”是历史学家研究的课题;“春风又绿江南岸”,堪称修辞学上传诵不衰的名句,由“到”而“过”而“入”至“满”,最后一“绿”遂为千古绝唱!
从中,“江南岸”倒是成了一种指代,一种象征,那是小桥流水,粉墙黛瓦的酥软,是草长莺飞,杂花生树的明媚,是如诗如画、似梦似幻的阴柔……
谁料,2020年“三伏”的一天,笔者在到处铺开建设场面的大沈阳,竟亲睹了——应该说,是惊艳于一片“江南岸”的美景!
让人不得不用上“惊艳”一词的,是几百年来一直匍匐于沈城北部至西部的蒲河。
笔者忽发奇想,如果从飞机上鸟瞰,坐落于辽河平原中部的沈阳像一片巨大的杨树叶,那么,横亘在城南的浑河似一条雄浑的青龙,蜿蜒在城北的蒲河便像一条粼粼的银蛇。依诗人目光观之,浑河像粗犷、野性的汉子,蒲河便似柔婉、清秀的村姑——她也真像一位害羞的姑娘,在两岸丛生的蒲草间(蒲河因此得名)藏了几藏,就在辽中的老观坨乡黑鱼沟村一头扎进了浑河宽厚的胸脯……
老沈阳人也常讲:“南有浑河,北有蒲河。”同浑河一样,蒲河为漫漫的岁月所“异化”,成了蓬头垢面的老妪!污染之极,人们竟以“臭水沟”呼之;苦瘠之时,窄处竟可跨越;终至,一处处断流、干涸!
眼前,真是那曾让人掩鼻而过的蒲河么?我们从蒲河下游的辽中县滨水路驶抵“近海绿洲”湿地公园,车上人都不由得惊呼起来!
但见,五叶巨大的白帆头顶蓝天,依次而立,沐风而抖擞,映日则悦人,像巨轮组成的船队即刻启航……引我们前行的“老水利”于灏,名字(灏)中水势浩漾,聊起来也侃侃而谈,十分畅快,他笑吟吟地告诉笔者:这可是全东北单体最大的帆形钢结构,最高达74米,造价一千五百多万呢!
“船帆”忒气派,空气忒清鲜,波光潋滟,让笔者的目光也湿润了几分。
恍惚之间,一群群鸥鹭竞翔,一簇簇花卉吐芳,难道真是到了“杏花春雨江南岸”了么?
于灏笑答:这是蒲河水系中最大的团结水库,现名珍珠湖,比杭州西湖要大四倍呢。
哦,珍珠湖,诗意璀璨的名字!此时光阴再紧,也不能遏止弃车泛舟、神驰烟波之欲望了。船行湖上,放眼望去,一千七百公顷湖面上,鸥逐微风,荷恋波光,一丛丛草花迎风抖出一串串轻轻的欣然,一尾尾银鳞在水面上划开一丝丝浅浅的惆怅……
船经湖心绿岛,万亩蒲草扑朔迷离,荷花菱藕处处飘香。此时,牵住我眼帘不忍转睛的怕是那湖面上相逐的白鹭了。记得初翻《唐宋词选》,以清鲜之姿、质朴之态在我的心天留下划痕的,是中唐词人张志和的《渔歌子》:
西塞山前白鹭飞,
桃花流水鳜鱼肥。
青箬笠,绿蓑衣,
斜风细雨不须归。
张志和自号烟波钓徒,中年绝意仕途,遂徜徉于太湖山水之间。读其仅存之词作,笔者艳羡处江苏吴兴的西塞山之湖光山色,更感叹白鹭、鳜鱼于塞外之难觅!
未想,几十年想望中的白鹭,竟在眼前的蒲河之滨、珍珠湖上翩翩相逐,真是人生一乐事矣!
于灏局长也是“老沈阳”了,又是“管水人”,说起这条全长205公里,在沈阳境内流长达179·7公里的蒲河,话语间不乏激动:因为长期疏于保护,水质恶化都达到了劣五类!亏得前年一开年,市里想民众之所想,作出打造蒲河生态景观廊道的决策,短短几年多,旧貌换新颜喽!你看,这水清了,树密了,那鸥鹭,那水鸟,都飞来了,那边,还有不少野鸭子呢……
弃船登车,我们沿百多公里蒲河景观廊道逶迤而行。哦,“景观廊道”,这又是一个让人浮想联翩的名字!联想奥斯卡获奖片《廊桥遗梦》,也许有点儿“路途遥远”,还是用王安石笔下的“江南岸”吧。
笔者有幸,于2004年起连续三载赴浙江嘉善古镇西塘采访,烟花三月,亭台流碧,端的是如诗如梦!现在比较,江南与塞北确有一个文化上的区别:
江南文化是水,阴柔似水,飘逸似水,面相亦有水质,山岭也有水魂;北方文化是山,雄壮似山,粗放似山,骨肉亦如山,马背精神也是山。溯历史长河而上,观春秋战国,道家的领袖在南方,屈原也在南方;儒家的领袖主要在北方,韩非也在北方……
我曾在写家乡的一首诗里感叹:沈阳是一个缺水的城市!其实,笔触深处是追求灵动,向往清新,寻觅潇洒。
眼下,纵望由溪、河、湖、洲这样丰富的水形态打造的蒲河新景,横看由绿地、亭台、拱桥、蓝天和万亩生态林组成的滨河景观带,近水流韵,远山含黛,一泓泓湖波、一弯弯河流,像一串串珍珠镶嵌在如画的蒲河大地上!
尤其是夜幕降临,河畔的大小广场、湿地公园,灯影、舞影相汇,歌声、笑声齐飞,市民、农民共欢,怎不叫人感叹:美哉,塞外这一处处“江南岸”!
真是日有所兴,夜有所梦,当晚笔者果生一梦,翩然来者是27岁即写出《沈阳百咏》和《陪京杂述》、以诗文享誉南北的晚清翰林缪润绂(1851-1939)!
笔者寒暄之余,不禁一叹:造物主赐给人类的都是远视眼吧,风景总因距离而形成,身边往往没有风景,哪怕你是苏杭、丽江或九寨沟居民,风景只在远方……
缪翰林自然不解:你说得是?
我赶忙解释;仅仅几年余,蒲河已大变,成为沈城——就是您当年的盛京与奉天,今朝“江南岸”了!
缪翰林银须一颤,喜道:名城因好水而灵动,好啊!我要写《沈阳新百咏》了……
城愁:城市人的乡愁
新春多欢聚,向晚的餐桌便成了老少三代的“新闻汇播”与“开心辞典”。这一次,见荧屏正播《敦煌》,外孙忽问我:
妈妈生在西北甘肃,长在东北沈阳,应该算甘肃人或者沈阳人吧?怎么要说是河北昌黎人?
对于这孩子气之问,我自然笑着解释:河北昌黎是你姥爷的老家嘛,即你妈妈的祖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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