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礼物

■文/洪永争

我小时候的生活相当清苦，农闲时做家务，农忙时跟着父母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耕种劳作。对外面的世界，几乎一无所知。

父亲是一个十分严厉的人，我们兄妹每天除了做完他安排的家务活外，还得完成他亲自布置的“额外”作业。家务活出点力也就罢了，可是父亲布置的作业，尤其是数学作业，我常常算不出来。在父亲严厉的责骂声中，我经常以泪洗面。父亲对我们要求很严格，他从来都不允许我们兄妹碰他买的电视机和收录机，就算是星期六——看电视特赦日，他都得亲自开机和关机。如果我们兄妹当中一个胆敢摸一摸电视机或收录机，他便大声吆喝：“干什么？别弄坏了！”他的吆喝声立刻把我们兄妹几个震住了，我们连气也不敢多喘一口，便安安静静坐着，观看他选的电视节目。

在我的印象中，父亲似乎不会疼爱孩子，小时候，我从来没收过他送的礼物，哪怕是一块糖或是一个小玩具。每次赶集回来，父亲都不会给我们买零食。望着邻居孩子手中的芝麻糖、冰棍、石榴和香蕉，我的口水哗哗地流下来。父亲啊！我多想吃芝麻糖，哪怕只吃半块，我就心满意足了！但是，我的父亲就是没买，母亲说他几句，他便不耐烦地说：“小孩吃那么多零食干嘛？书读好了，将来吃什么不行？”

读初三那年，我学习比以前更勤奋了。由于学习的需要，我很想拥有一块手表或者一个闹钟。一天，我鼓起勇气跟父亲说，希望他能买块手表当作礼物送给我，哪知父亲一听，白了我一眼，便不再理睬我。我委屈得直淌眼泪。初中毕业，我考上了师范。父亲很高兴，但他并没有因此奖点什么给我。读师范时，他每月都寄我200元，我交伙食费后，钱所剩无几，想买点别的东西都不行。溜冰鞋、吉他变为梦想，想为自己搞个生日会更成奢望。老实说，在那花一样的年华里，我多想像别的同学一样呼朋引伴搞个生日会，收份父亲送的礼物，但连生日蛋糕都没有见过的父亲，会有这样的异国情调吗？

一晃很多年过去，我踏进社会工作了。一次我到姑妈家做客，正逢小表妹生日。小表妹收到很多礼物，其中最贵重的一份就是她父亲送的一台电脑。望着连蹦带跳的小表妹，回想起自己清苦的童年，我既羡慕又自卑。我对姑妈说：“表妹这一代多么幸福，想要什么都行。小时候，我从来没收过爸爸的礼物，直到师范毕业，我连一块表都戴不上。唉……”姑妈微笑着没有说话。一直沉默不语的姑丈挺挺腰说：“那时候你爸挺不容易。为了供你兄妹四人读书，他恨不得把十块当百块用，哪有能力再想点别的呀！现在你兄妹四人都从读书中尝到了甜头，找到了一份较好的工作，这难道不是一份珍贵的礼物么？”

我一听，心猛然一震。是呀，父亲穷其一生精力，为我兄妹人生方向把舵导航，当我们过着他小时候不曾有过的生活时，当我们已经步入人生正轨时，却还不知道，这竟然是一份世界上最珍贵的礼物。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佛山著名儿童文学作家，黄岐小学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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