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女人（3）

状也不是很了解，于是就相信了张春树的安慰，也同时对小儿子的未来充满了希望。这个希望在后来的日子里却成了一个妄想，小儿子的脑瘫和癫痫综合征是无法根治的暗疾。刚开始，每当小儿子癫痫发病，张春树和何秀逸夫妇就急得团团转，巴不得到处给他寻医问药治好他的病，可是事实上，再高明的医生采取再先进的治疗方法都无法治愈小儿子的病。他们夫妇认清了小儿子的暗疾将会伴随着他的余生之后，于是只好尽力给他做康复治疗：扶着他练习走路，定期给他做腿部按摩，让他的双腿不要快速萎缩坏死。同时也按医嘱给他服药，让他发病的频率减少，让他的寿命得以延长。为此，何秀逸在漫长的岁月中，为小儿子的生存付出了大量的心血和温暖的母爱。于是何秀逸后来的生活就好像为了小儿子而活着，丝毫没有自己的一点生活空间。

何秀逸的母亲在孩子们满月的那天，买了好几罐婴儿奶粉和一大堆婴儿纸尿片，还带了一大堆营养补品来看望她。母亲告诉她说：“我是偷偷来看你的，你父亲到现在还不原谅你的做法。我来慢慢劝他吧，你看我们都有了一对小孙子啦，你父为什么还要那么固执。”

何秀逸看到了母亲，突然觉得很是对不起父母。

何秀逸从小的家教严格，父亲对她的期望很高，他希望她能完成他没有实现的作家梦。就因为父亲为了让她完成这个光荣的使命，从她读小学开始，父亲就一直指导她系统地阅读中外文学名著，在初中毕业之前，她已经学习了中国古典文学的精华，同时她的毛笔书法的基础也打得扎实，在学校的作文和书法比赛中屡获冠军。何秀逸上高中时，父亲在放寒暑时又指导她深入阅读中外名著，并鼓励她习作散文。上大学的何秀逸展示了她的写作才华，在校期间就给报刊投过稿也发表了过散文，同时也担任学校文学社的主编，因此在学校很有名气。当父亲渐渐在何秀逸的身上看到了实现作家梦的希望时，那时的他感到多么的欣慰和快乐!

何秀逸出身于书香门第，从小家教好便养成了她沉稳有礼的性格，加上她白里透红的娃娃脸总是带着温和的微笑，这也引来了众多的追求者，但她却不为那些狂热的追求者而心动。当何秀逸毕业前回到惠州市实习时，她意外碰到了张春树。张春树的气质真是很接近她的父亲，这一下子就把她迷住了。在现实中，她的哥哥有明显的恋母情结，她也有明显的恋父情结，这种天生的感情，在后天所接受的教育中也无法得到矫正。在何秀逸很小的时候，他父亲就对她表现出过度的溺爱，如果母亲在日常生活中对她态度严厉或要求严格的话，只要让她父亲看到就会对她母亲很不客气地说：“秀逸比别的孩子懂事又聪慧，请你要以鼓励教育为主，不要打击她的积极性。”她母亲在开始的时候对父亲这种做法甚是不满，但在她父亲的权威和固执之前，她母亲就不再费心多管何秀逸了。当何秀逸成长之后，她发现了母亲对她的态度有点奇怪，母亲对她的感情好像有点复杂和微妙。就拿小事来说，吃饭时，当母亲见到父亲不断给何秀逸夹肉吃的时候，她发现母亲的眼角含有妒忌和不满的余光紧随着她的筷子，这样让她的心理感到很不舒服，但她的教养让她不好意思去问她母亲。这种不舒服的情绪无限地积蓄在心里也让她有些烦恼。到了青春期，有一段时间，在吃饭时她就故意拒绝父亲给她夹肉吃，此时她看到母亲的脸上有不易觉察到的一闪而过的微笑。后来何秀逸常常反省自己是不是文学作品读多了让自己变得敏感和对细节过度专注了。

事实上，何秀逸的母亲把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大他三岁的哥哥那里。何秀逸的哥哥何一鸣和她的资质恰好相反，他天生没有她聪颖，又加上学习态度不够积极努力，所以哥哥在后来的学习和生活中表现平庸，哥哥最后上了一所电视大学，而她却考上了中山大学。何秀逸一直弄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对何一鸣和她的态度有那么大的差别？父亲祖籍是潮汕人，按理说潮汕人的传统习惯是重男轻女的，何一鸣才是父亲要重点培养的对象，可是父亲对哥哥的教育采取应付式的，对他并没有认真辅导过功课，对他的懒散和得过且过的恶习也不去严格调教，这让她百思不解。就在何秀逸上大学前回了一次潮汕老家，这个问题终于得到了答案。奶奶在咽气之前对她耳语说：“一鸣不是我们何家的后代，你才是。”

何秀逸后来很想去问问父亲奶奶临终前是不是脑袋糊涂了说一鸣不是她的亲哥哥。当她见到父亲越来越苍老的脸容时，她就不忍心去向父亲求证一鸣不是她的亲哥哥。当她回想起母亲在父亲面前总不是那么理直气壮地说话做事时，她相信父亲和母亲之间一定发生过意外的故事，这个故事不是可以随便提及的，这肯定是让父亲极度痛苦的故事。何秀逸已经读了那么多故事，就凭她的理解力和洞察力，她猜测那可能是一个母亲辜负了父亲的真实故事！这样的故事在八十年代的伤痕文学中司空见惯。在文革中，父亲当过右派坐过五六年的政治犯大牢。据父亲的朋友在无意中提及，父亲在年轻时文笔相当锋利，他主要以写抨击时政的杂文为主，后来他发表了一篇文章得罪了他的领导，同时父亲的政见也冒犯了当时的政治。父亲去坐大牢的时候，母亲才二十几岁，一个愁苦的女人，她守得住了孤独，但她却守不住寂寞的。这种寂寞会让她的精神去寻找安慰和温暖。如果她没有爱情的滋润，这让她如何度过那寂寞愁苦的时光呢？那个和母亲发生过亲密关系的人一定是让她感觉到了安慰和温暖的男人，母亲是一个贤惠美丽的女人，尽管到了中年却仍是一个有气质不失风韵的女人。

何秀逸的母亲在每年的清明节都要去梅州市扫墓，她只让哥哥何一鸣请假陪她去，而何秀逸和她父亲却都不曾去过。何秀逸在小时候好奇地问过父亲：“为什么妈妈只带哥哥去梅州？”她父亲的微笑突然就变成了苦笑，然后对她说：“那是你妈妈去给她的亲人扫墓，哥哥是他的干儿子。”敏感的何秀逸不敢再问下去，她在长大后才清楚父亲的那个苦笑很是微妙的，在那个苦笑中埋藏着无奈和惆怅以及伤怀的情绪。是这样的苦笑让少年的何秀逸害怕，让她对扫墓那件事再也不敢刨根问底。在后来，何秀逸就把母亲在每年的清明节带着哥哥去梅州扫墓的事当作是一件常事。每一次，当母亲和哥哥从梅州回来后，父亲在那个晚上便会喝上半斤高度米酒，然后在半醉状态中找母亲吵架。母亲在父亲故意找事和她吵架之时，她总是冷漠地看着父亲变形的脸，沉默地听着父亲说出没有逻辑的怪话。何秀逸发现哥哥早已往门外逃跑了。此时的父亲看到母亲平静烦闷的脸容，他又要再说些无理取闹的酒话来招惹母亲生气，可是母亲就是不说话，表情慢慢的由冷漠变得苦痛，母亲发出微微的叹息声。当父亲听到了叹息声，他就会冷冷地说：“相见不如怀念吧？！”当母亲听到这句话后就会和父亲大吵起来，并且他们越吵越来劲，何秀逸怎么求他们不要吵架都没有用。后来何秀逸也学精了，当父亲故意要和母亲吵架的时候，她也学着何一鸣的样子往门外逃跑。

何秀逸真的害怕父亲的那个苦笑，从小时候开始第一次见过那个苦笑之后，她就无法忘记。何秀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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