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地山与潮汕

■ 庄园

这位揭阳籍的现代文学名家在潮汕居留的时间虽不足一年，但其作品对这段童年生活却时有提及

许地山（1893-1941）是中国现代文学名家，他祖籍是广东揭阳，父亲一辈却寄籍福建漳州。这在散文集《许地山自述》中有相关书写。

儿时曾避难潮汕

许地山1893年2月14日出生于台湾台南府城延平郡。1895年，因日寇侵台，2岁的许地山跟随父母离开台南来到潮汕。《我的童年》一文中，他写道：“先坐牛车到南门外自己的田庄上过一宿，第二天才出安平乘竹筏上轮船到汕头。妪说我当时只穿着一套夏天衣服。家里的人穿的都是夏天衣服，所以一到汕头不久，很费了事为大家做衣服。我到现在还仿佛记忆着我是被人抱着在街上走，看见满街上人拥挤得很。”

来到潮汕后，许地山一家暂居在本家的祠堂一个叫桃都围村的地方。据笔者推测，应该位于现今的揭阳炮台镇。他是这样描述的：祠堂前头有一条溪，溪边有蔗园一大区，我们几个小弟兄常常跑到园里去捉迷藏；可是大人们怕里头有蛇，常常不许我们去。离蔗园不远的地方还有一区果园，我还记得柚子树很多。到开花的时候，一阵阵的清香教人闻到觉得非常愉快，这气味好像现在还有留着。那也许是我第一次自觉在树林里遨游。在花香与蜂闹的树下，在地上玩泥土，玩了大半天才被人叫回家去。

许地山谈及母亲在台湾老家养了一只“天公猪”。离开时她流着泪对它说：“公猪，你没有福分上天公坛了，再见吧。”那猪也像流着泪，用那断藕般的鼻子嗅着她的手，低声呜呜地叫着。据说当时的风俗中，天公猪一般由主妇豢养，三四年中，不能叫它生气、吃惊、害病等。食料得用好的，绝不能把污秽的东西给它吃，也不能放他出去游荡像平常的猪一般，更不能容它与母猪在一起。也就是说，这是一只预备做牺牲的牲畜。许地山说：“我们到汕头三个月以后，得着看家的来信，说那公猪自从她去后，就不大肯吃东西，渐渐地瘦了，不到半年，公猪竟然死了。妪到十年以后还想念着它。”

华人移居台湾的历史可以追溯到秦始皇二十八年徐福率童男女移往夷州。许地山在《回忆我的父亲》中指出，先祖许超是在明朝嘉靖年间从广东揭阳移到赤嵌（台南）的入台一世祖。道光中叶，许家兄弟共同经营了四间商店，是金珠、布匹、鞋帽和鸦片烟馆。不幸一夜的大火把那几间店烧得精光，连家谱和地契都被毁掉了。因为年代久远，族谱里的世系对不上，许家一时不能归宗。许地山的父亲许南英以教书为业十几年，因为战乱而从军并走上宦途。许南英后来选择到广东当地方官的原因，“一因是祖籍，二因朋友多。又因漳州与潮州比邻，语言风俗多半相同，于是寄籍为龙溪县人”。这里的龙溪，位于今天的福建省漳州市芗城区漳州古城。

文化界风流人物

据文明国所编的《许地山年表》记载显示，许地山在潮汕居留的时间不足一年。之后他跟随父亲的调动迁居广州、阳江等地。民国六年，25岁的许地山入燕京大学文学院读书，因此结识了郑振铎、瞿秋白、耿济之、瞿世英等人，共同编辑青年读物《新社会旬刊》。许地山积极投入五四运动，是当时几个学校的代表，经常组织会议，反封建礼教，争民主自由。他奉行平民主义和人道主义，《空山灵雨》中的《落花生》一文，就表达了这种思想。许地山28岁获文学士学位后进入燕京大学神学院研究宗教，并与茅盾、郑振铎、王统照、叶绍钧等12人发起成立文学研究会。

许地山当时还协助周作人教授做助教，其才华横溢的“三怪”形象被同学这样记录——他自行设计一种棉布大衫，深黄色，穿着自道，人以为怪。又，长发至颈，蓄山羊式短须，被戏称“莎士比亚”“许真人”。又，经常书写钟鼎文或梵文，人多不识。然而他春风满面，喜欢言谈，或操普通话、广东话、闽南话，能文善诗，与之接触，蔼然可亲。

民国十二年，31岁的许地山与冰心、梁实秋一起赴美国留学，入纽约哥伦比亚大学研究院哲学系，研究宗教史及宗教比较史。一年后即获得哥伦比亚大学文学硕士学位。之后，因不习惯美国生活方式，他转入英国伦敦牛津大学研究院，研究宗教史、印度哲学、梵文及民俗学等。毕业后许地山回到燕京大学文学院任教，并在北京大学兼授印度哲学及清华大学兼授人类学。38岁时，他即擢升为燕大教授。5年后，因燕大教务长司徒雷登排挤进步教授，许地山经胡适推荐，举家南迁到了香港大学。

香港时期（1935-1941）的许地山与许多文化界人士密切交往，徐悲鸿曾经住在他家。他协助一些画家举办画展，包括徐悲鸿、林风眠、高剑父、关良、王济远等。他还担任中华全国文艺协会香港分会常务理事，与茅盾、胡愈之、陈寅恪、金仲华、邹韬奋等时有往来。1941年，许地山主持欢迎史沫莱特及欢迎柳亚子茶会。1月皖南事变后，他和张一麒联合致电蒋介石，呼吁团结、和平、息战。2月，他在香港文化界关于皖南事变的一个宣言上签名。暑假期间，他工作过度，因劳致疾。

1941年8月4日，许地山去世，终年49岁。郭沫若这样评价：许地山不仅是一位诚实的创作家，真挚的学者，而且是一位极健全的社会人。他具有献身的精神，对于名利竞逐极其恬淡。只有这样的人才真实地在领导着社会，领导着人群，向健全方向走，虽然他并没有打鼓打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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