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酒，魂牵梦绕的年味

对于蕉岭的客家人来说，年味是楼顶上晒着的一竹竿一竹竿的腊味，是油锅里捞起的香香的炸芋圆、煎粄、铁勺粄、油葱粄，是用石臼和木柄石槌舂出来的绕绕韧韧的年糕，是拜年的金狮锣鼓震天响，是祠堂里“敬祖公”热闹隆重的场面……然而，最早飘来的年味是氤氲在村庄里的娘酒香，那是最让人迷醉的香味。年，从娘酒的酿制开始拉开帷幕。

离过年还有几个月，客家女人就已经开始一年一度的酿酒工作了。客家娘酒是我国最古老的酒种之一。它以糯米为原料，首先将糯米去壳留皮，这样的米叫糙米，把糙米煮熟成糯米饭后用簸箕散热放凉，用酒曲均匀地洒在米饭上混合，装入酒缸，还要把糯米饭压实，在酒缸中间留一个虚位，然后用塑料油纸密封，扎紧缸口，上面还要盖上干净的棉衣棉被，两到三日，即闻得到馥郁的酒香味，酒缸中的虚位就渗出了很多酒水，这叫“出娘”。这时候的酒水特别甜，缸中的糯米饭也因为糖化发酵变得香醇甜美。不过，还得让酒缸里的糯米饭继续发酵，大约20天左右，再将糖化发酵的酒娘过滤出来装入瓦埕中，这时将瓦埕四周围铺上稻草、谷壳，点燃稻草、谷壳进行炙酒，待瓦埕里的酒滚开一段时间后，约2个小时后可熄火，放凉，再用草纸将口封回即可。白色原汁的酒通过火炙就变成了金黄色，煞是好看。炙酒的目的是祛除娘酒的寒凉，让娘酒变得温润而滋补。这时，酒就可以直接饮用了，也可以再次封存，随饮随用。

整个流程看似简单，但技术要求非常高。每一个简单的工艺，都像极了一次精美的艺术展演。母亲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酿酒做豆腐，无人敢称老师傅。”

秋收后的粮食酿造的美酒，让北风吹来的气息都变得不一样了，风冷，心却很暖。乡下的集市因为这酒香的逗引，开始变得熏熏然，闹喳喳起来。过年的气氛在酒香中一点点地变浓。各种各样的年货招摇起来，大红福字，大红灯笼，大红春联，大红鞭炮……它们看上去缄默无言，却足以让人们心里热烈和燃烧起来。年味，从酒香中飘出来，年味，从人们的心底飘出来……

于是，母亲们就忍不住喜滋滋地拨通远方孩子的电话，告诉孩子，酒酿下了，就等你们过年回来喝了。孩子就会嗔怪地说，妈，离过年还远着呢！可放下电话的孩子，脑海里马上浮现出一个个置身于燃烧的锯末中的酒坛，那一阵阵从家中飘来的甜蜜芬芳的娘酒香马上就席卷了自己的嗅觉，同时好像还看到了妈妈日渐沧桑的容颜……嘴角一扬，鼻子一酸。离家的孩子，突然就莫名感伤，回家的心情，也就突然变得迫不及待。搜一首《客家阿妈》单曲循环，听着听着就泪如雨下。

“那一年你送我离开了家，行囊里装满了你的牵挂，你对我说客家人什么都不怕，是山路是大道都在脚下。阿妈，阿妈，我的好阿妈，阿妈，阿妈，我的好阿妈……”

母亲酿的娘酒是最重的那缕乡愁，是最浓的那份亲情，是最甜的那颗慈母心，也是游子心中永不变淡的年味。一坛娘酒，一份母爱，便是那归家的召唤。每个游子，都愿意被这故乡的年味，灌个酩酊大醉！

丘艳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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