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琼姑婆

□朱立

每年春节，我都会到乡下看望琼姑婆，今年也不例外。

琼姑婆已经瘫痪在床好几年了，瘦得皮包着骨头，早上见到我和夫人，泪流满面。她向我们了解家人情况的同时，依旧会叙说到往事，脑子一点都不糊涂。我不停地用面巾纸擦去她眼角的泪水，她反复跟我说：“我要回家了……以后不再麻烦你们了！”

琼姑婆其实和我没有血缘关系，我只知道她在我家生活劳作过，和我们一起面对过风霜雨雪，结下不解之缘。我称她为“琼姑婆”，其实是根据母亲在世时口音推断的，也不知准确不准确，至今没有考证。

琼姑婆一辈子挺苦的，她连自己老家在哪里，父母亲是谁，哪一年出生……一概不知。她很早就守寡，一个人撑着一个家。琼姑婆体弱，又矮又小，五十年前得了风湿病，走路一瘸一拐的，一遇气候变化腿脚就疼痛不已。琼姑婆很能干，风中雨中，屋里屋外，天亮就做，摸黑才息，从不叫苦，从不喊累。琼姑婆为人心善，不与人争高低，不给人出难题，特别是在别人遭遇困境时，她不弃不离，说什么都不落井下石，信念如盘。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的苦难和在苦难中表现出来的高贵品质，让我们一家人敬重。

我记得，1970年是我们去北大荒之后的第十个年头，母亲带着我和妹妹第一次回广东探亲。那时候，琼姑婆住的地方与外婆家之间还没有公路，母亲谢绝了亲属的劝阻，执意带着我们，头顶烈日，翻山越岭去看望琼姑婆。以后，母亲每次回来探亲都要看望琼姑婆。1984年，母亲退休回梅州定居，依旧每年看望琼姑婆。1995年，我和夫人从黑龙江省的“八五二农场”调回老家工作，这时母亲年事已高，行动不便，逢年过节她就叮嘱我们要去看望琼姑婆。1999年，母亲去世了，我们按照她的意愿，坚持每年看望琼姑婆。知恩图报，是母亲做出的榜样。我们怀念母亲，最实在的就是按照母亲的愿望做人做事。

只要琼姑婆活在世上，我们会一如既往地看望她。别无所求，就是表达一种感情和传承一种家风。

人——切莫不仁不义，不可无情无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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