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坡采摘荔枝雕塑。
在惠州期间,东坡除了喜欢品尝荔枝,还喜欢赏月,并写下了《江月 (五首)》,“一更山吐月,玉塔卧微澜”就是其中的名句。
时令已经入夏,荔枝渐次成熟。在惠州,提及荔枝,许多人都会吟诵苏东坡的“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这首《食荔枝》,是文学史上咏叹荔枝的名作,可媲美杜牧的“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其实,东坡寓居惠州期间,写下不少有关荔枝的诗词和书信等。据《惠州志·艺文卷》统计,东坡寓惠两年七个月,共创作各类文艺作品587首(篇、幅)(含书画),包括诗词205首、各类文章129篇等。粗略统计,东坡吟诵或者提及荔枝的作品,有10多首(篇),由此可见东坡对荔枝的喜好,从中亦可管窥东坡以戴罪之身贬谪惠州时,是如何化解厄运、苦中作乐,赢得身心释放的。
壹
三次吃荔枝,欣然作诗篇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人生的暮年,东坡曾以自嘲口吻在《自题金山画像》中为自己的一生作结,从中可见惠州在其心目中的分量和对惠州的眷顾。宋元丰三年(1080年),东坡曾因“乌台诗案”被流放黄州,此次再贬岭南,他虽对所谓的“讥斥先朝”心怀郁愤,但心胸旷达的他,对漫漫前路早有预想,心中多少有些释怀。在前往惠州途中,他自我安慰“未应愚谷能留柳,可独衡山解识韩”(自己不会像柳宗元那样长期流放在蛮荒之地,而会像韩愈那样只在岭南短暂滞留)。宋绍圣元年(1094年)九月,东坡乘船至清远县(今清远市)曾经作诗:“江云漠漠桂花湿,海雨翛翛荔子然。闻道黄柑常抵鹊,不容朱橘更论钱。”虽然身为贬官,但对惠州,东坡仍然心向往之,还畅想惠州的桂花、荔枝、黄柑、朱橘等岭南风物之美。这是东坡得知被贬惠州后,所作的第一首有关荔枝的诗。
而东坡与荔枝的“第一次亲密接触”是在宋绍圣二年(1095年)四月,距离他到达惠州大约半年时间。其时,新季荔枝成熟,他大快朵颐,食毕诗兴大发,作《四月十一日初食荔枝》诗。此诗运用拟人、比喻、衬托等手法描绘荔枝的生长、色香味、风姿等。诗中虽然还有“不须更待妃子笑”这样讥刺前朝的曲笔,但更多表达的是对荔枝的“一见钟情”。诗云:“海山仙人绛罗襦,红纱中单白玉肤。”“不知天公有意无,遣此尤物生海隅。”他在诗中盛赞荔枝为尤物,还在诗作自注中称荔枝“厚味、高格两绝,果中无比”;而诗中“南来万里真良图”的感慨,让他贬谪岭南的郁愤心情得到缓解,对未来充满憧憬。
东坡第二次吃荔枝是在同年六月,是食用晚熟荔枝,他写出忧国忧民的《荔枝叹》。这首古风带有汉代乐府味道,借荔枝生发开去,纵论过往,酣畅淋漓,一向为历代诗词选家所称道,其中的“颠坑仆谷相枕藉,知是荔枝龙眼来”句,与杜牧的“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其中蕴含的忧国忧民情怀,让人景仰。
东坡第三次吃荔枝是在宋绍圣三年(1096年),他创作了《食荔枝》两首,“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便是其中的名句。从诗中可以看出,苏轼寓居惠州时的心情与贬谪黄州时相比,确实显得更加平静、恬淡,不见初到黄州时 “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的失意、苦闷和困顿。《宋史》说,苏轼在惠州“居三年(概指,实为两年七个月),泊然无所蒂介,人无贤愚,皆得其欢心”。结合此诗来看,确实如此。
贰
好友昙秀扬州来,憾无荔枝可待客
事实上,寓居惠州期间,东坡在所作其他诗词、文章中,也多次表达了对荔枝的喜爱。在初寓惠州的宋绍圣二年 (1095年)年初,东坡还分别写下“栖禅晚置酒,蛮果粲蕉荔”、“手插荔枝子,合抱三百株”等与荔枝有关的诗句。当时他还没有吃过荔枝,却表达出对荔枝的“心向往之”。在后来创作的诗作《赠昙秀》中,他写道:“留师笋蕨不足道,怅望荔枝何时丹。”他非常遗憾:当时荔枝尚未成熟,好友昙秀从扬州前来惠州看望他,却不能让好友品尝岭南佳果。
东坡寓惠期间,创作的诗歌较多,词作较少,其中一首比较有名的赞美荔枝的词作是 《减字木兰花·荔枝》:“(上阕)闽溪珍献。过海云帆来似箭。玉座金盘。不贡奇葩四百年。(下阕)轻红酽白。雅称佳人纤手擘。骨细肌香。恰似当年十八娘。”谪居惠州之前,东坡未曾到过岭南、闽地,为何对福建的荔枝如此艳羡,并称之为“闽溪珍献”呢?考证历史可知,荔枝在中国的种植历史有2000多年。汉唐以来,荔枝一直被当作贡品;宋代时,荔枝名声大噪,一方面得益于当时种植技术有了极大提高;另一方面得力于荔枝产区学者的努力,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当时福建人蔡襄写下了现存最早的一本荔枝专著《荔枝谱》。书中记述福建所产的荔枝达到32个品种,对荔枝的特点和产地,以及各地所产荔枝优劣进行评价。蔡襄年长东坡25岁,作为仕途和文学艺术上的前辈,他忠厚正直、学识渊博、书艺高深,素为东坡景仰。由此可见,蔡襄专著《荔枝谱》也当为饱学的东坡熟知,东坡赞赏福建的荔枝名品“十八娘”便也不足为奇了。
巧合的是,一直对荔枝毫不吝啬赞美之词的东坡,在惠州还写过一首《食槟榔》,他虽然对槟榔抵御瘴气的功效给予肯定,却对其“肠胃为所侮”的副作用颇有微辞。民间有俗语说“一颗荔枝三把火”,但东坡爱吃荔枝,曾在给友人的信中这样写道:“荔枝正熟,就林恣食,亦一快也,恨不同尝。”东坡“恣食”荔枝曾经导致身体不适,但一直未贬低荔枝,较之槟榔,其对荔枝的青睐更是溢于言表。
叁
爱作“和陶诗”,多首写荔枝
古代咏物诗(词、文、赋),从诗经中走来,至唐宋发展至巅峰,如陶渊明“独爱菊”,周敦颐“爱莲”,这些作品大多赋予菊花、莲花、牡丹、松柏、杨柳等“高大上”的主题。东坡谪居惠州期间创作的荔枝题材的咏物诗,虽然也会“写物以附意,扬言以切事”,但主题未必都很“高大上”,却平白晓畅,很接地气,如“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恰似当年十八娘”等。其他非荔枝题材的诗词,如“报道先生春睡美,道人轻打五更钟”、“一更山吐月,玉塔卧微澜”、“江柳微黄,万万千千缕”等,同样如此。盖因东坡除了是文学家、书画家外,骨子里还是 “百姓的朋友”、“无可救药的乐天派”(林语堂之语)。他执掌或贬谪杭州、颍州、黄州、惠州、儋州等期间,无论是作为朝廷命官,还是戴罪之身,都能与老百姓打成一片,常与邻居街坊交游,还力所能及行惠民之举。反映到诗词等的创作上,便是平白如话、畅晓通俗,在主题的升华上未必有非常明确的指向,只求表情达意、邻居街坊能懂即可。
因“讥斥先朝”而贬谪惠州,因热爱生活而写下不少关于荔枝和惠州风物的诗词、文章。从这些诗词、文章中,我们可以管窥东坡寓惠期间乐观旷达、随遇而安的心境。事实上,虽仕途多舛、屡遭贬谪,但东坡一直乐观向上,这与他颇为推崇陶渊明有关。东坡用“和陶渊明诗歌韵律”这种独创的形式创作了不少诗歌,这种“和陶诗”以谪居岭南(含儋州)时为最多。他还自述其 “和陶”用意:“平生出仕以犯世患,此所以深愧渊明,欲以晚节师范其万一也。”(见苏辙《东坡先生“和陶诗”引》)这仿佛告诉世人:东坡从此将作别仕途,欲效仿陶渊明归隐田园。这些“和陶诗”中,其中不少提及惠州的荔枝,如《和陶归园田居》(其六)(引语)云:“有父老年八十五,指(荔枝)以告余曰:"及是可食,公能携酒来游乎?"意欣然许之。”《和陶归园田居》(其五)云:“愿同荔枝社,长作鸡黍局。”不必讳言,陶渊明“清静无为”的避世遁俗之举深深影响了仕途不顺的东坡,但他终究没有归隐山林,而是乐观旷达、随遇而安,在“清静”中寻求“有为”,造福百姓、惠泽苍生。
国学大师钱穆曾经在 《国史大纲》中探究东坡的文学艺术世界和人格魅力时说:“他(指东坡)的人格是伟大的……东坡诗之长处,在有豪情,有逸趣。”确实,在贬谪惠州期间,是荔枝、桂花、黄柑、朱橘等惠州风物让东坡的心灵得到慰藉,是善良包容的惠州人给予困顿中的东坡以襄助、关爱,东坡也因此而“有豪情,有逸趣”,也难怪他希望 “不辞长作岭南人”了。
本报记者 祁大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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