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历史文化的精神寻根

品诗马忠

唐德亮最好的诗几乎都是写乡土的，都是献给瑶山或与瑶山有关的。

最近，他捧出了又一部诗集《地心》。收录在这部诗集第一辑“山梦葱茏”、第二辑“多情乡野”中的作品，几乎写的都是瑶山村庄的生活，瑶山、哥贵、莎妹、酒歌、长鼓、松明、红头巾、白腰带、三脚猫等等，都在不同的诗歌意象中，通过诗人的心声传递给我们。收录在第三辑“燃烧之魂”中的作品则以组诗和长诗为主。在这本诗集中倾听，我听到的是粤北瑶山的美丽和神奇。在瑶山的村庄深处，唢呐簇拥的“新娘”，舔破瑶山夜幕的“火苗”，在山的光影中攀援的“背山者”，雄浑沉郁的“牛号”，晒头发的村妇村姑，水井边的青苔，荒村爱情，杉皮屋等等，无不在村寨的神奇的“声音”中，让我们听到瑶山的自然之美，生态之美，生活之美。这是诗人发自内心的声音对故乡连山的诗的礼赞。与以往向世人诉说瑶山生活与乡土风物所不同的是，《地心》这部诗集更多地展示了诗人作为瑶族之子的文化想象与身份追寻。

瑶族是一个具有悠久的历史和丰厚文化积淀的民族，其神秘的原始风情，传奇的迁徙旅程，独特的符号图腾，形成了充满想象的个性文化。遗憾的是，由于历史原因，瑶族至今没有自己的文字。唐德亮不愿让自己成为“没有根”的民族，《油岭瑶排》就是这样一个范例：“紧钉大地。根深蒂固的/是拔不走的墙根/古谣淹没道路/幽深老巷在酝酿一个新出口/寨边, 一堆篝火/烧红了自己的骨头”。我喜欢这样的诗，喜欢这样带有质感、意象饱满而清新的诗：“一只鹰高过它自己的翅膀/排挞而上,在峰云相触的地方/停住脚步”。这样的诗有着强烈的文化意识和现代气质。透过诗歌的意象，我们不仅感受到瑶歌的力量，更感受到诗人内心的隐痛和对生命之根的沉重追问。

唐德亮对中西诗歌理论有着深刻的领悟，他在创作中努力寻求“跃出诗外”的符意指向和“弦外之音”的留白美学，这使得他的诗在状物写景上不仅仅停留在意义表层的所指上，而着眼于精神深处的语意能指，比如：“纸上雪。雪如纸白/风吹, 雪飞,纸飘/纸盖不住雪//雪将纸焐热/过度的爱/烙下团团残痕/纵使织女也无法缝补//雪欲在纸上留下/一些象形文字/纸说:你太过纯白/过于激情 动不动就流泪//纸上雪,因为晶莹/给世界增加了刺眼的透明”（《纸上雪》）。如果仅仅从哲理的角度来分析这首诗，就会让诗歌应有的内在的张力和丰富的表现丧失大半。像海明威的“冰山理论”一样，意义的显露会根据不同的人，不同的受众对象、不同的个体经历而变化。这种变化是多义的，是不确定的。诗歌的丰富性恰恰在于意义的朦胧，它引诱读者参与其中的创作，使意义呈现最大化。

这部诗集，既有对生活以外世界的描写，也有对内心世界的间接倾诉；既有对明朗、高昂、乐观等感情形态的礼赞，也有对沉郁、忧郁、痛苦等另类感情形态的抒写，在《地心》的每个角落都注入了诗人的真诚与强烈的社会责任意识，也难怪诗集里的绝大部分篇章都融入了诗人关照生命、关照生活的真情实感。可以说，这是一本充满民族特色，具有时代精神的诗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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