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莲 □颜立荣

毛岭是个美丽的地方，有山有水，有深海似的竹林，有绿毯似的稻田。毛岭最美的季节是夏天，最美的风景是青山碧水间的那一片片莲田。每到夏日，轻柔的晨风吹开了千朵万朵白的、粉的莲花，亭亭玉立，摇曳多姿，就像穿着绿色短裙的仙子正在演出一场盛大的水上芭蕾，灵动，高雅。春莲就是这场演出的痴情观众。春莲嫁到毛岭，嫁给冬根，不如说是嫁给了这片美丽的莲田，嫁给了一个粉色的梦。

春莲的梦是从9岁开始做的。那年暑假，妈妈带她来毛岭姑婆家做客。远远望去，姑婆的土屋掩映在苍翠的樟树林中，屋后是绵延起伏的群山，屋前是一片浩浩荡荡的莲田。她看得醉了，心留在了花海里。高中毕业后，春莲没考上大学，与几个一起长大的姐妹去广东打工。在那，她认识了冬根，爱上了冬根。爱上冬根不光因为他是个老实勤快的帅小伙子，更因为他是毛岭人。成家后的春莲很快就怀孕，辞了工，回到了毛岭。她对冬根说，她要种村里最好的莲、最好的稻子，建村里最好的房子。

回娘家时，妈妈老会唠叨，说春莲瘦了黑了，手粗糙了。妈妈还会说起与春莲一起长大的姐妹们，“前些天，秀娟回来了，是和她男人开车回来的，听说她在深圳买了一套房子，秀娟有福气哦。”妈妈轻轻地叹了口气，“正月的时候，晓琳也回来了。听说她嫁到了杭州，带了不少杭州的丝绸回来，可漂亮了。还有小梅……”每到这时，春莲就笑笑说，“天不早了，我该回毛岭了。”春莲有时也会想到那些姐妹，想着想着，心里就像笼上了一层雾。但是，只要一想到那片莲，她的心里就明朗起来。

春莲在毛岭过得很快乐。每天清晨，林中的小鸟放开清脆的歌喉把春莲从睡梦中叫醒，春莲一天的奏鸣曲也弹奏起来了。女儿妞妞正做着美梦，睡梦中露出甜甜的笑。晨曦中，妞妞爷爷的咳嗽声有一阵没一阵地传来，奶奶也悉悉索索地起了床。

春莲扛起镢头出了门。整个村庄还在沉睡，夜幕在公鸡的鸣叫中划开一两道灰白的口子，远山在浓雾中露出淡墨似的轮廓，东边渐渐露出了一道鱼肚白。她来到莲田。莲花也在沉睡，就像一个个睡美人合上了明丽的眸子，呈现出圣洁、柔和的光芒。春莲轻轻地下了田，轻轻地劳作起来，她怕惊吓了这群睡美人。

春莲喜欢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她喜欢听禾苗一节一节拔高的声音，喜欢闻微风中飘来瓜果的清香，喜欢脚踩在淤泥里的细滑、柔软……后来，春莲果真种出了村里最好的莲、最好的稻子，在外打工的冬根也会每月寄一笔钱回家。她开始在心里盘算：等过了新年，该跟冬根说说建新房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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