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在西乡的日子

刘美玲

1994年的春节刚过，我随老乡来深圳求职。

在罗湖的街头徘徊了十几天后，表弟的同事介绍我到西乡某个酒楼做收银员。面试时，酒楼老板娘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就答应给我这份工作。

老板娘将我带到西乡一间名叫的“莲达”大酒楼，与一个女领班交待几句就走了。领班将我带到酒楼后面的一栋楼房前，告诉我二楼是我们的宿舍。酒楼规模不小，大厅有好几十张台，还有十几间包房。白天是中餐、茶市，晚上是西餐，卡拉OK。

交待完毕后，我坐在狭小的收银台里，领班将一叠单子交给我，上面是各种菜价、酒水价、海鲜价等等。她说：“作为收银员，必须熟背酒楼所有的菜单、酒水、点心的价格，工作不能出错。”

客人买单时，我紧张地一张一张数，晚上十点半下班时，将钱确认无误后交给领班，签好名就下班。

那一天，我独自走出酒楼，在霓虹闪烁中，朝村里的宿舍楼走去。可我发现小院的门上锁了，初来乍到，没有钥匙，而且当时已经很晚了，我一时慌了神。酒楼的同事在我做收尾工作时，早已一窝蜂跑回了宿舍。

也许是我不安的徘徊，引起了对面阳台上歇凉人的注意。几个年轻的男女朝我喊：“小姑娘，你是不是莲达酒楼新来的呀？你没有钥匙是进不去的，你的同事都下班了。要不你上来我们这儿坐一会吧，我们认识那个领班的，她可能吃夜宵去了，等她回来你再回宿舍休息吧……”

也许是太累，也许是被他们三番几次的邀请打动了。我犹豫一会就上去了。他们很热情，给我递凳子、倒茶……我还是胆怯，虽然心里很感动，但还是不敢主动与他们说话，内心祈盼着领班早点回来。不久后，领班终于回来了。

劳碌奔波的一天，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杂乱的宿舍，简易的床……注定那是一个无眠夜！

莲达酒楼白天是中餐，一到晚上就经营西餐和卡拉OK。我本来也喜欢唱歌，于是，在跟大家混得相熟之后，在几位大姐撺掇下，下班后我也试着点唱了两首歌。当唱到《故乡的云》时，我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落了泪。

就这样，时间一晃过了大半年。正当我工作开始得心应手，准备长期待下来时，在福永打工的哥哥嫂子来找我：“你女儿身上突然长了疮，成天哭闹找妈妈。”

一听女儿生了病，我几乎没有犹豫就清理好衣服，要跟着哥哥嫂子走。嫂子建议我去找老板娘说清情况并结算一下工资。我身子僵硬地走近旁观打麻将的老板娘，鼓足勇气说：“老板娘，我孩子生病了，我要赶回老家去。现在就要走，我想结算一下这个月的工资。”

“怎么说走就走？我一下子去哪儿找人替你呢？”我低头揪紧自己的衣角，没有回答。站了大约二十几分钟，老板娘从钱包里掏出几张钞票，一言不发地递给我。我伸手接过钱，第一次对着那张粉白的脸轻声说了一声“谢谢你！”扭头像兔子一样溜下了楼。

嫂子将我手里的钱拿过去一数，共180元整。我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暗自想：要是老板娘不给我工资，我也不会再说第二遍的。

时光荏苒，回望青年时期那段“漂在西乡的日子”，到如今的“来了就是深圳人”，深圳的大度和包容让无数外乡人在这里感受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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