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消失的丝瓜记忆

插画：山河

李玉

在我家的洗菜盆上方，挂着一只洗碗专用的宝贝——丝瓜瓤，这可是从北方那个村庄穿山越水来到深圳的。丝瓜瓤的故事和它的外貌一样普通，并没有什么惊心动魄和跌宕起伏的过程，看到它，却总能让我回忆起老家小村庄的那些人和事，温暖我心。

当我还是个顽皮爱动的小男孩时，记得常有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中年妇女进村叫卖豆腐。本来是个行走村庄的豆腐卖家，但我经常在丝瓜盛产的季节，看她放豆腐的木板下面，堆着很多丝瓜，有的弯弯曲曲，有的粗壮笔挺。每次她来村里卖豆腐，爱吃红烧豆腐的父亲都要买上几斤豆腐，吃不完的豆腐，就用水煮开之后，用盐腌在那里，然后切成长条晾晒——豆腐干也曾承载着我悠长的童年记忆。

卖豆腐的妇女给父亲称完豆腐，总是麻利地从三轮车厢里抓出几根丝瓜，“家前屋后，种了十几棵，吃都吃不完，就算买豆腐送丝瓜了。”中年妇女嗓门很高，笑声很爽朗。父亲也不推让，接过来，说，“谢谢了，谢谢了”。

母亲似乎不太会烧丝瓜这道菜，丝瓜在我家的餐桌上，一直是做汤的材料。切成滚刀，在水里烧开后，打上两个鸡蛋花，一锅颜色鲜亮的丝瓜鸡蛋汤就完成了。

十几二十年后，我来到深圳工作，偶然在超市的洗碗布陈列架旁，竟然看到了一种标签为“丝瓜穰”的商品。我拿起来端详，促销人员走过来，对我说，“这是丝瓜成熟了之后去了皮的瓤，洗碗洗澡可好用了……”

在回家的路上，我给母亲打电话，问她丝瓜瓤的事情。她说，家里丝瓜吃不完，有十几个都在瓜秧上干透了，你要这个干什么？

我告诉她，那丝瓜瓤，被人截成10厘米左右一段，漂白后，就成了商品，卖5块钱一个……母亲听了很是惊讶，“丝瓜才多少钱一斤啊，5块钱可以买一大堆丝瓜了……从来没有想过，那东西还能卖？还能洗碗？还能洗澡？”

几天后，我就收到了母亲从北方老家寄来的丝瓜瓤，黑黑的，大大小小有6个。

我把它们掐头去尾，剪成10厘米左右的大小，然后扎个孔，系上棉绳，有的挂在厨房，有的挂在浴室。有几个用不上的，装在袋子里，放进了橱柜。我将系着绳子的丝瓜瓤拍了照片发给母亲，她说，“你整得还不赖，我也跟你学学。”

“你真是个爱学习的好妈妈。”我夸了母亲一下，她哈哈笑着，说，“活到老，学到老啊！”在她的笑声里，我感受到的不只是快乐，还有来自故乡的气息。

我和母亲聊着丝瓜瓤，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卖豆腐的中年妇女来。想想如今的她应该有50多岁了吧。她那辆三轮车上的豆腐和丝瓜一直在我的记忆里散发着淡淡的香味，不曾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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