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何处不相逢

程新 文/图

深圳街头常有一些自由画家，为来往的人画肖像。只要你坐在他们的画板前，不消十分钟，一张神态毕肖的人像就会呈现在你眼前。

他画人，我看他，画里画外，就成了深圳的一帧风景。这颇像卞之琳诗里说的：“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桥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城市里的人互为映照，才成全了深圳的繁华。

人生何处不相逢，城市里到处都有邂逅，擦肩而过的一面之缘，转角遇到爱的惊喜，一别两宽的期许，故事每天都会发生。比如，就这样坐在画板前，接受一个陌生人的注视和描摹。其实，俗世里有一种相遇就是仅有一次的缘分，像日本一期一会的茶事，一期是指一生，一会指一次的相会，然后人走茶凉。只是片刻的对坐，彼此敬茶，随后散落天涯，可只要你记得，茶香就会穿过时光，万里相随。白居易和琵琶女浔阳江头的偶遇，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一次胜过万次，懂得比熟悉更珍贵。

普通人的相遇不会成为故事，而大师和大师之间的一次偶遇却会成为佳话。就像哥伦比亚作家马尔克斯遇到了海明威。那是1957年，一个阴雨连绵的春日，巴黎圣米歇尔大街，马尔克斯28岁，海明威59岁。马尔克斯正在街上闲逛，抬头看见了对面的旧书摊边上的海明威夫妇。一瞬间，他不知道该冲上前去对这位明星作家做一次采访，还是纯粹向偶像表达自己的敬仰之情。这位可爱的文学青年慌乱间只是将双手握成喇叭状，对着那边的人行道大声喊着：“大师！”幸运的是，海明威听到了他的声音，转过身，高举着手，操着西班牙语对他的崇拜者喊道：“再见！朋友！”这街头的偶遇着实让马尔克斯兴奋不已。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么朝气蓬勃的硬汉海明威，他的生命已经渐渐接近尾声，4年之后的1961年，海明威饮弹自尽。这仅有的一面之缘，让马尔克斯怀念了一生。

名人的相遇能流传千古，俗人的邂逅很可能随风飘散，记住也好，忘掉也罢，只要温暖了那一段时光，也未尝不是一种幸运。我来到深圳这几年，商场、饭馆、公园、车站、电影院、健身房……和很多陌生人就是打个问讯，聊几句家常，没有留联系方式，也没再有来往，但因为友好的微笑和善意的举止，让我能常常回忆起那一瞬的温暖。

城市里到处遍布着“一期一会”的情景，不足挂齿，却是你我生活的常态。这些时光片段串起我们的生命。所以，礼待他人，友好相处，即使隔着画板，也要彼此注视，传递尘世温意，心会安，意会平，呼吸都透着一股春天的清新。

如此，活着是不是更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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