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密码 江湖有鱼，真的是鱼

□成健

文坛多几个馋人，于传扬饮食文化实是一大幸事。金庸很喜欢吃鱼，尤其嗜好鱼头，他曾多次光顾杭州“食神”胡亮的菜馆香樟雅苑，店里的招牌菜神仙鸡、至尊鱼头等果然名不虚传。金庸每次都大快朵颐，兴起时还挥笔题诗一首。先前，有好友倪匡的饭局，金庸知他酷爱吃鱼，总会先夹起鱼头给他，说怕有人抢先下箸。有一回倪匡实在吃不下了，却见金庸面露喜色，说“你不吃，我吃”。倪匡十分惊讶，这才知道金庸也有此同好，只是每每都让给他，不由得感动不已。

金庸笔下的鱼来自东西南北、五湖四海，汇总起来可列出长长一串菜单。有熏鱼、腊鱼、咸鱼、蒸鱼、烤鱼、煎鱼、煮鱼、鱼干；有世间罕见的松江四腮鲈鱼，也有别具风味的洱海弓鱼；还有名厨高手烹制的生切鱼片、糟溜鱼片、糖醋鲤鱼、翡翠鱼圆等等。

腊鱼、咸鱼和鱼干，属于家常而便于储存的食物，无论果腹充饥或是下酒下饭，都很相宜。狄云遭人陷害入狱，师妹探监时送来的是腊肉。腊鱼、熟鸡蛋这些食物；杨铁心邀义兄郭啸天夫妇到家中饮酒赏雪，其妻包惜弱准备了一只大瓦罐炖鸡，还切了一盘腊鱼腊肉，如此招待尽管简单，却于朴实中透着缕缕温馨。乔峰被黑衣大汉搭救到山洞里，只见地下放着不少熟肉、花生、鱼干之类的干粮。

除了这些，若说再简单更便捷的，恐怕莫过于烤鱼了，这大多却是金庸书中人物身陷绝境时的无奈之举。如《倚天屠龙记》里，张无忌坠落峭壁平台，钻过山洞却是一个花团锦簇的翠谷。他使出自幼就学会的捕鱼本领，在深潭中捉到一条大白鱼。“他欢呼大叫，以尖枝割开鱼肚，洗去了鱼肠，再找些枯枝，从身边取出火刀、火石、火绒生了个火，将鱼烤了起来。不久脂香四溢，眼见已熟，入口滑嫩鲜美，似乎生平从未吃过这般美味。片刻之间，将一条大鱼吃得干干净净。”

江南是鱼米之乡，鱼虾蟹贝随吃随取；北方的饭店往往缺乏新鲜的水产食材。靖蓉初会张家口，黄蓉点菜那是绝对在行，开口便道：“下酒菜这里没有新鲜鱼虾，嗯，就来八个马马虎虎的酒菜吧。”即便是紫禁城里的御膳房，要吃洱海的弓鱼，也不可能是鲜活的。手下人回禀韦小宝说：“这一碟是大理洱海的工鱼干，虽然不是鲜鱼，仍是十分名贵，用云南红花油炒的。”

烤有烤的做法，炒有炒的门道，煮有煮的诀窍，煎有煎的技巧。黄蓉以叫花鸡之法烹煮海中钓来的大花鱼，显得心灵手巧。而石破天生平最拿手之事就是煮饭烧菜了，他动作娴熟，“片刻间将两尾鱼煎熬得微焦，一锅白米饭更是煮得热烘烘、香喷喷地”。这一锅饭两尾鱼虽说简朴，却让丁不三连声赞好。

同样是腊鱼，经过手段高明的大厨料理，口味也截然不同。郭靖黄蓉辞别一灯大师后到了桃源县城，在一家酒楼吃饭。“那酒楼的一味蜜蒸腊鱼做得甚是鲜美，郭靖吃了几块，想起了洪七公，道：‘不知恩师现在何处，伤势如何，教人好生挂怀。’恨不得将腊鱼包起来，拿去给洪七公吃。”

洪七公是天底下最有口福的吃货，曾在御膳房偷吃了三个月，还专享了黄蓉精妙无双的厨艺。但若论吃鱼的福分，杨过则不遑多让。他重伤之下被程英搭救，这个蒙面少女深谙烹调之道，“那菜肴也只平常的青菜豆腐、鸡蛋小鱼，但烹饪得甚是鲜美可口。杨过一口气吃了三大碗饭，连声赞美。”

可是，金庸笔下最值得称道的鱼，当数小龙女做的一大盆小白鱼。那道菜超凡脱俗，仿佛不是人间烟火烧出来的。杨过两夫妇离别十八年，竟在深谷绝地重逢。“两人说了半天话，小龙女回进屋去烧了一大盆鱼，佐以水果蜂蜜。潭水寒冷，所产白鱼躯体甚小，却是味美多脂。杨过吃了一个饱，只觉腹中暖烘烘的甚是舒服……”

金庸写鱼，终归是为了写人，不同的鱼契合着不同人物的身世和经历，不同的情景和细节，从而让人物性格和情节更加丰满，读后掩卷，犹觉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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