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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讲古仔

来源:河源日报 2020-03-31 07:51   http://www.kcqsx.com/


□吴聚平

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带着妹妹去了远方,我和祖母还有刚刚出生不久的弟弟留在老家。我们祖孙仨睡在一张大床上,祖母带弟弟睡一头,我睡另一头。冬天的时候,我常常用冰冷的脚丫去挠睡得香的弟弟,祖母就从被窝里一把抓住这只脚,用她割猪草渥鸡糠的手,麻布一样的大手,抓在我冰冷的脚丫上,皲裂的掌纹不断摩擦,酥酥麻麻的,脚很快暖了。

更多的时候,在这间放满杂物和弥漫老人风油精味道的黑屋子里,祖母坐在床对面一边抽旱烟一边讲着漫无边际的话。

头上吊一盏黄电灯,灯绳缠绕着依附在帐上,就在祖母手边,祖母坐在帐里,灯光投影到她松散的旧发髻上,额前的一缕已经有几丝散了。她神情严肃地从床头里掏出旱烟斗和烟丝袋,将烟丝一点点塞到斗里。

这些烟丝粗杂,有些是村里人种了割了后,给她的,有些是在圩市上买的。我坐在对面看着她用因长年吸烟而焦黄的手点燃烟斗,她凑上去吸一口,然后拼命咳嗽,把拿烟斗的手往床沿搁。

弟弟就在她旁边睡得毫无响动。

还没缓过来呢,她放在床沿的烟斗又凑到了嘴边,白烟喷了出来,袅袅飘到黄灯下,整个屋子沉浸在一种静谧又奇异的气氛中。

咳了几个来回之后,她已经把白日的疲累都卸下了,开始和我说些零碎的话,我望着一团白烟袅袅升起,升到梦里。

梦到下半夜,我一个人待在学校教室里,外面下大雨了,同学们一个个都走光了,有的自己带了伞,有的被父母接走了,只有我一个人在教室里看雨来了一幕又一幕,突然一个闪电醒了,原来是祖母醒来上厕所,她回到床上,并不马上睡,重新掏出烟斗来,还有半斗上半夜没有烧完的烟丝呢。

我将头从被窝里挪出来一点,侧着身子。祖母给我讲那过去的事,讲一些古仔(故事),老虎外婆、蛇仙、田螺姑娘。在我更小的时候,母亲似乎也给我讲过这类故事,百听不厌。

讲了一年,祖母开始讲她自己的事了。讲少女时极其骄纵,学会了吸烟。讲太祖母多愁善感,好不容易有了个小儿子却在七八岁夭折了,太祖母为此哭干了眼泪,也跟着去了;讲她八岁去祖父家相看,她还记得曾祖父的样子,须发全白高大慈祥;讲她十八岁过门的时候,回娘家在半路被土匪截住了,要她认字,只要认得一个就放人,她果然认得一个“人”字;讲在大家庭里和妯娌之间的摩擦;讲以前打仗,村里的人都拖鸡带粮躲到山里去了,家里只剩下行动不便的老人,她去山上割草了还浑然不知,回到家的时候躲不及了,煮好早饭吃完后,和太祖母一起在屋子里等死;讲村里谁家媳妇是抢来的,等等。

她好像忘了我是个小孩,只是在烟雾里和半夜村庄的中心,在一声孤寂过一声的狗吠声中,忘情地讲述。

这些故事到我上学前班的时候派上了用场,别的小朋友有各种歌舞表演,每当轮到我,我就站起来,走到讲台上给他们讲老虎外婆的故事,一点也不害羞。

这些故事在我慢慢长大中,渐渐忘了一些,像某个不知去向的木偶娃娃。

后来祖母大病一场,几日不进食,一天中午太阳正烈,她走到拆掉的旧屋址上蹲着。旧屋址曾是个猪栏,旁边还有个石头猪槽,被我种上了一片太阳花。我每天早上上学之前看一眼太阳花,数一数几个花骨朵,中午放学第一时间去看开了几个花苞。那天中午我看到猪槽的太阳花全开了,浓烈、妖艳。在太阳花的边上,是一滩浓烈的血。祖母吐血了,我以为她马上就要死了。

祖母一直以来就有胃病,经常胃痛得躺在床上直哼哼。自从村里的老人一个个在锣鼓声中被抬进山里以后,我就禁不住无数次地想象祖母的死。我害怕她在睡梦中死去,每次她睡着的时候,我总要轻轻叫一声,如果不应就再叫,直到她模模糊糊应一声为止。我害怕她在我上学堂的时候死去,每天放学回家的时候必定大叫一声:阿嫲!听到答应声才踏实。

一年暑假里,父母把我也带到了县城他们租房的地方陪妹妹玩。那是我第一次进城,自然是新鲜的,我却不眷恋,我想到祖母和弟弟两人在家,害怕祖母在我去城里的时候死去,如果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连个知道的人都没有。

这种对祖母死的想象日益发展成一种巨大的担心与恐惧,我却谁也不敢告诉,像一个千斤重的秘密压在我心里好几年。

祖母吐血的那个下午,我在教室里看美术老师在黑板上画一条鱼,她让我们在底下照着画。我的画纸洁白如新,眼前升起这样一番景象:我们家大堂里放下了绛紫色的灵帷,里面哭成一片,锣鼓声在村里震天响起。我如果这时候回到家里,是远远地就张开嘴巴嚎啕大哭呢(就像邻居小梅知道她奶奶的噩耗一样),还是进到屋子里再大哭?

以后的若干年,这个场面并没有停止出现在梦中。直到2003年我真正面临此情此景,却平静无言,眼泪是滑下来的,不是哭出来的。

那次吐血之后祖母奇迹般挺了过来,但被大伯父接到镇上他们家住了。

从此再也没有那些烟雾袅袅的夜晚,没有她娓娓道来的古仔和旧的人事。

后来,爸妈带着妹妹从县城里回来了。但是大人依然常常不在家,有时候我带弟弟妹妹睡,他们总是要打架。只有我讲故事,他们才会安静下来。

我经常给弟弟妹妹讲一个叫“臭屁通”的男孩的故事,“臭屁通”什么本事也没有,只会放屁。看哪个同学不顺眼了,就跑过去一转身撅起屁股朝人家放屁,“噗噗噗”,看到街上坏蛋欺负人了,也如此放屁一通,所到之处,所向披靡,无不被他的宇宙无敌屁给放倒。

故事的灵感是我白天看了郝邵文演的一出关于少林寺的电影,而“通”跟我弟的名字“聪”谐音,一下子就造出个“臭屁通”,可整个过程中笑得最响亮的就是弟弟了,笑得床板都摇晃了起来。

在他们的笑声中,我作为姐姐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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