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台》：用初恋之心面对虐人生活

廖立新

记不得哪一年，曾经很认真地读完了陈彦的长篇小说《装台》。

现在，尽管看得有一搭没一搭，只要一打开电视，我就一定要先找找哪个台在放张嘉益主演的《装台》。

从个人的阅读嗜好和影视趣味来说，我比较热衷于有历史纵深感的大题材，比较沉迷于带有揭秘性质的谍战悬疑片，喜欢那种被紧张的悬念吊足胃口、被火爆的剧情刺激得肾上腺飙升的感觉。因此，连我自己也觉得迷惑不解，我居然有耐心看完这样一部以琐碎生活为题材的作品。

然而，真实的生活就是这样，不但很琐碎，而且很虐人——一千遍一万遍地虐。

装台这个行业，在整个演艺生态链里，就属于最底层、最末端的。不要说大明星、大导演、剧团领导，就是一个小小的铁主任，油水没到他手上，接了定金的活儿都没法往下干。那么，秦腔团呢？看起来很高端，很大气，很上档次吧？可是没有了财政拨款，每人每天20元的排练补贴都发不出，全国调演的节目都没办法排练，最后还得靠大款捐款100万元来解燃眉之急。

剧中主角刁大顺，就是个装台的，更准确地说是领着一帮人装台的，相当于一群有组织散工的小包工头。这是个尴尬的角色，对上对外都得仰人鼻息，四处赔笑脸，以招揽生意；对下对内，又要靠他那张长年用人品、性格打造的“顺子哥”金字招牌，维系兄弟们对他的尊敬与信任。简单地说，就是只准别人虐他，不许他虐别人。这是命运本身给剧中人刁大顺的设定，尽管这与他的人生理想相距甚远。他的人生理想，就是能够像退休干部一样，看看报，喝喝茶，每月工资照拿。可惜，忙乎了大半辈子，依然与他的理想人生无缘。既然生活的逻辑就是让他做个装台人，那除了好好装台，他还能有什么非分之想呢？

事业如此，家庭生活又能怎样呢？三次婚姻，三任妻子，第一任妻子跟人跑了，给他留下了大女儿刁菊花；第二任妻子得癌症死了，给他带来了小女儿韩梅；第三任妻子蔡素芬漂亮温柔，但原本可以和谐温馨的家庭生活却被心理扭曲的刁菊花折腾得一地鸡毛。两个女儿，尽管顺子都将她们视同己出，但大女儿又丑又懒脾气又坏，处处跟顺子对着干；小女儿也因种种顾虑和不堪，把自己嫁入深山，连结婚这种大事都没有告知养父。亲哥哥刁大军有钱的时候看起来风光无限，人五人六的；落魄起来，家财散尽，贫病交加，要靠顺子来养老送终。

虐人的生活对刁大顺是如此的苛刻，可是刁大顺却从来不打算跟生活翻脸，就像电视剧的歌词里所唱的那样：……他们笑我啥都不懂/我说这叫不跟生活认怂/生活虐我千遍万遍/我待它如同初恋/高高地扬起我的脸/不懂就问问苍天/生活虐我千遍万遍/我待它如同初恋/舒坦自在地活着/憨憨地眯起了我的眼……这倒不是因为他“瓜”，也不是因为他“怂”，而是因为在他的逻辑里生活本来就是这样。生活不会因为你的抱怨就变得更好，也不会因为你的背叛而变得顺从，与其强拧着让自己不痛快，倒不如好好活着，好好珍惜生活中种种唾手可得的幸福与美好。“好着呢”“美着呢”是顺子的口头禅，也是顺子人生观的直白宣示。

真心赞美一下张嘉益的演技，那真是演啥像啥，演急诊科医生温文尔雅，演白嘉轩腰杆挺直，演刁大顺皮糙肉厚一脸憨样儿。尽管《装台》走的不是偶像路线，但有了张嘉益的加持，整部剧的味儿就是不一样。

对于处在热恋中的人来说，因为爱上一个人从而爱上一座城是很常见的事情。同样，对于追剧的人来说，因为爱上《装台》这部剧从而迷上西安这座城市，也在情理之中。

从《装台》的走红，我依稀记起30年前万人空巷追《渴望》的情形，深感在咱大中国，从来就不缺追剧的人，缺的永远是像《装台》这种能号准老百姓脉的好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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