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艺术进入艺术史？

罗慧怡

美国科幻小说家尼尔·盖曼在《美国众神》里虚构了一个充满神灵的世界，奥丁、洛奇、安纳西，古老的神明因为丧失人的信仰而衰落；高科技、汽车、媒体，新一代的神明凭借人类的依赖和信仰而越发强大。

不怎么看新闻的人，恐怕也能感受到新世界已经来到窗前，就像二十几年前的互联网、十年前的移动互联网。区块链技术的破圈，前有比特币、狗狗币等数字货币的几度暴涨暴跌，后有NFT艺术品市场的火热，里程碑事件是今年3月11日，艺术家Beeple的作品在佳士得网拍中以6934万美元成交，约合人民币4.5亿元，成为在世艺术家拍卖作品的第三高价，也高于包括拉斐尔和提香在内的大多数著名古典大师的作品。Beeple自己认为，所有人正在见证艺术史的下一章节：数字艺术。

区块链起源于2008年中本聪那篇著名的宣告比特币诞生的论文。据说，区块链本质上是一个去中心化的数据库，依靠密码学和分布式算法，在无法建立信任关系的互联网上，无需借助任何第三方中心的介入就可以使参与者达成共识，以极低的成本解决了信任与价值的可靠传递难题。

而到数字艺术领域，同样运用区块链技术的NFT（Non-Fungible Token，即非同质化代币）与比特币等同质化代币有本质不同。你的比特币与我的比特币可以等价交换，因为这两个比特币是一模一样的，而NFT则是唯一的、不可拆分的，它更像是一个可溯源的、确保为真的产权证书。

说起来，数码艺术的历史始于1960年代，Beeple将数字艺术进入艺术史的时间定为当下似乎有些奇怪，事实上，勾连起艺术史与艺术市场，发觉艺术史与当下艺术市场在阶层与书写方式上的同构性，就不会为艺术作品从进入画廊（哪怕是虚拟的）与拍卖会开始进入艺术史感到奇怪了（也是在这个意义上，即便依附于区块链这种去中心化技术，NFT艺术市场本身并没有那么去中心，那么有颠覆性）。在此之前，由于容易被复制，数码艺术一直无法确定来源，也难以估定其价值，“艺术家们在过去20年内在网络上一直在用各种硬件和软件进行艺术创作，但以往并没有一个可以真正拥有它们，或者收藏它们的渠道。”Beeple说。

NFT艺术市场或许正处在巨大的泡沫之中，这是我们熟悉的现实世界资本操作方式。但在泡沫之外，也要看到它的价值不仅仅是可换算成的现实世界的经济利益，还在于艺术家权益，比如此前几乎从未被严格执行的艺术家版税相关规定，即每转卖一次，必须抽成一部分给艺术家本人，这在NFT交易中可自动执行。对更多人有意义的是这项技术对可复制的信息的确权、溯源，每一条微博、每一篇文章、每一件数码作品、摄影作品，我们要迎来的新世界或许与艺术市场关系不大，但与知识产权关系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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