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市：繁华过后重觅新生

摊位布局划分清晰的沙岗墟。等待改造升级的东升鸡笼墟。东方刚刚泛白，村民们把带着露水和泥土气息的新鲜蔬菜运送到东升镇鸡笼墟，整齐地摆在地摊上，无需吆喝，摊前很快就挤满了人。墟市里，剁肉声、暄笑声、讨价还价声交织萦绕。

从历史深处走来的鸡笼墟，每逢农历带“二、五、八”的日子，溢满街坊情谊和市井韵味的农产品交易大戏准时上演，至今延续了99年。

然而，鸡笼墟的前程可能在一个月后迎来历史性转折——摊主们收到通知：市场管理方与村里的合约将在4月份到期，届时，鸡笼墟将作为“三旧改造项目”拉开蜕变序幕，最终或成为东升镇的新中心。

在城区起湾道的另外一个墟市——沙岗墟，同样历史久远，同样也在谋求改变。

文/本报记者 卢兴江

图/本报记者 缪晓剑

【沙岗墟】

见证一座城市的变迁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落到沙岗墟商业铺头的时候，花市、菜市、衣市、果市、肉市以及小百货铺头和古玩地摊便开始了一天的忙碌。这个时候，中山各镇区，乃至香港、澳门、珠海等地的淘“宝”客，或者也在路上了。

墟市角落里 藏着另一个中山

沙岗墟的墟日为农历“三、六、九”，许多市民只知道它的白天，却未曾见识过它的夜晚。实际上，墟日开市是从凌晨两三点开始的，许多中山人称作“鬼市”，也叫“天光墟”。粤语中，“天光”即是“天亮”的意思，天光墟即指晚上开档，天亮就结束的集市，因此“鬼市”也有天光墟这种叫法。如今的“天光墟”已经是中山独特的市井文化。

2月17日（农历正月十三）凌晨4点，记者来到沙岗墟时，天光墟已经非常热闹，墟市设在靠起湾道的停车场，白天停车，晚上摆市，篮球场大小的区域被充分利用了起来。

在这里，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不能卖的。旧衣服、旧鞋子，不知真假的旧玉器、低仿的LV、二手门锁、电钻、 小人书等等…….总之，家里没用的东西，都可以拿来卖，这里销售的基本上都是二手货，所以，也叫沙岗墟的“跳蚤市场”。

来凑热闹的人，多数带手电筒打光，有的灯置头顶，摊主说，带灯的人肯定是墟市里的常客，而且，在这里买东西，不问出处，只问价格，这也许就是“鬼市”的买卖法则，想要捡到漏，就得眼疾手快。聊天中，带手电筒的周永先生悄悄告诉记者，一旦看到喜欢的东西，掂量的时候，一定要保持淡定，万一被摊主看穿，价格一定低不了。另外，鬼市摆卖的古玩大多是“仿造品”，一切只靠买家火眼金睛 。

英子阿姨头发花白，退休多年。“起初，我是鬼市的顾客，后来发现挺好玩，就把家里没用的东西拿来换钱，逐渐就认识了一些赶鬼市的顾客，他们都成了我的微信朋友。就这样，他们家里用不着的小件物品也放到了我这里，我就帮他们卖，由此一来，我感觉自己的日子过得很充实。”英子阿姨说，鬼市是自发形成的，已经存在很多年，原来直接摆在沙岗墟起湾道沿线，影响交通和环境，后来经协调，就转移到了现在的位置。

赶天光墟之前，许多人和记者一样，只觉得“鬼市”是一处新奇而有趣，又有点情怀与文艺的夜间市场。观察一阵后，你就发现，对于许多摊主来说，这里还是他们的衣食住行开销的来源，是他们在这座城市生活下去的方式 。

500年数易其址 风韵犹存

《香山县志》记载， 沙岗墟前身叫“堑头市”，形成于800多年前，真正的“沙岗墟”始于南宋，成型于明初。明洪武年间（1368—1398年），香山人在现民族路西路口至太平路口一带的迎恩街设墟，明弘治年间（1488—1505年），墟址迁到东附廓，称东门墟，因为附近有个名为沙岗的小山丘，此后，墟市就被人们称为“沙岗墟”。

随后的历史长河中，沙岗墟数易其址，和城市发展紧密相连。

清光绪年间，地方官权衡利弊，沙岗墟搬到了南区渡头村，后再三考虑，迁址南下麻洲街。清宣统年间（1909—1911年），墟市一场繁荣，一口气延伸到了今天的拱辰路北端榕树下，有时甚至将触角搁在了甲子桥头。20世纪20年代，整条太平路都成了墟场，柴米油盐酱醋茶可谓是应有尽有，用现在话说，人气爆棚。

新中国成立初期，随着政策的变化，沙岗墟时而兴旺、时而凋零，甚至被一度关闭。 老石岐说，沙岗墟重生的时间是1985年迁回太平路榕树头时，那时一到墟日，可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4年后，全省样板小区柏苑新村建成，人气正旺的沙岗墟转战柏苑路，可柏苑新村的居民被吵得实在受不了，沙岗墟又迁到了东苑路。随着城市扩张， 1998年沙岗墟落户到了起湾道和康华路的东南角，也就是现在的沙岗墟广场。

重访沙岗墟走过的路，发现有些路段还保留墟市的痕迹，比如太平路的街巷，还留有卖鸭街、猪仔街、猫儿狗仔巷、染布巷的名称。

转型升级 沙岗墟在努力

2016年， 一条题为《沙岗墟要搬？环境差、车位少、治安乱……》的信息在网络上传递 ，大家纷纷留言：“不是吧，这里承载着我童年的记忆！”“这里的水果便宜新鲜又好吃，希望政府做好规范管理，让沙岗墟越来越好。” 无数条回复，看得出市民对这个墟市充满着感情。

这条信息来自国家统计局中山调查队的调查。接受调查的市民表示，沙岗墟“脏乱差”以及消防安全等问题非常严重，同时也困扰着周边居民，希望市场监管部门和管理方能够拿出方案，让沙岗墟也能“转型升级”。如何改变？在多选情况下，多数市民选择了“合理规划布局，减少各项隐患”。

三年后，再次到沙岗墟管理部门就此采访时，工作人员说，“我们不说话，请到现场看看便知。”在现场，记者看到，与三年前不同的是，杂乱无章的墟市已经划分清晰，服饰一条街、鲜果一条街、日杂一条街，花市一条街等都区分得非常明显。同时，软硬件配备也已到位，增设了垃圾桶，配备了消防器材，加强了治安巡逻，整治了卫生死角，增设了停车位等。以前，菜市和肉市基本处在露天广场，可谓风吹雨淋，污水横流。不过，去年就加建了蓝色的统一规格的钢铁顶棚，市民挑选肉菜时，再也不用打着雨伞了，同时，地面乱涂乱画、私自圈定占用摊位的情况已经不复存在。沙岗墟重整了墟市陈列馆，重塑了西门牌坊，兴建了沙岗墟文化宣传栏。春节期间，一场摊主们参与的精彩的文艺演出如期举行，博得阵阵掌声，沙岗墟正成为中山赶墟文化的“新名片”。

【鸡笼墟】

近百年的墟市待升级

说到东升镇的历史，绕不开鸡笼墟。 1986 年，东升的前身从小榄镇分离出来，曾命名为“鸡笼镇”。《中山市地方志》介绍，出于雅观悦耳的考虑，1987年7月，经省政府批准，鸡笼镇才更名为东升镇，寓意刚从东方升起的太阳，后1999年坦背镇并入，形成了今天东升镇的版图。史料记载，鸡笼墟始建于1920年， 曾是西江支流两岸活跃程度闻名的农贸市场。

鸡笼墟的遗憾

2月19日一大早，记者来到了鸡笼墟市场，当日不仅是阴历正月十五元宵节，而且正巧遇到墟日，市场显得格外热闹。嘈杂的车流和喇叭声中，一些村民骑摩托载着鸡鸭和带有泥土的蔬菜赶墟。因市场中心位置被固定摊主占据，所以临时赶集的村民只好就地沿路边摆卖。市场前面的鸡笼路、侧面的葵兴大道，被地摊挤占的只剩下一条小道，附近居民的出行明显受阻 。

上午10点，鸡笼墟进入交易高峰。 顾客摩肩接踵，经过烧腊档，口中暗生一份咸香，带泥土的青菜、芋头整齐地摆在地上，接受顾客挑选，活鱼池里的水打湿了狭窄的路面，泄入前方的沙涌 。卖纸风车的、爆米花的、烤红薯的、卷糖葫芦的、售蒸笼布的，还有卖鸡苗鸭苗的，可谓是应有尽有。一位销售皮包的摊主为吸引顾客，还在现场设置了喷火枪，便于顾客明辨真伪。

历经99年，鸡笼墟一切如常，不过，民众对购物体验的要求却在不断提高：“遇到下雨天，墟市就泡在了水中，无法正常营业，即便是打着雨伞赶来买菜，有时也会落空！”“看看那些摊位，直接摆在了路中间，哪有安全可言？”采访时，东升居民表达了自己对鸡笼墟市的看法。市场管理方则表示非常遗憾，露天墟市差不多都这样。

流失的特色老店

哪家是鸡笼墟的特色老店？ 问市场管理办，回答得很直接，“比如想要自己烹饪海鲜，就得来鸡笼墟选购，品种齐备选择多。”

咨询问市场摊主，有人推荐去瞧瞧墟市里的手工榨油坊和笼包子铺 。

榨油坊女老板姓陈，来自广西贺州。“我们现榨的是花生油，花生是老家运过来的，很香。不过，在鸡笼墟，我们也就经营了21年，怕是算不上老店。而且，手工压榨的机器因为产量低，也给淘汰了，现在全靠电动机械。”女老板说，刚来鸡笼墟时，市场上有十几间榨油坊，每间一年都能销售几十吨花生油，不过，现在仅存两家了。市场要改造店铺何去何从，女老板有些迷茫。

包子铺处在鸡笼路，以为是本地特色，结果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一家上海的小笼包子店。而且，店龄也就20来年。此外，墟市里，再没有发现其他传统的老店铺。老人们记忆中的老米铺、药材铺、老茶楼、小酒馆以及农具店早就流失得无影无踪。

孤独中寻求变化

在东升镇，只有鸡笼墟市场是高龄市场，其他新兴市场虽然如雨后春笋般发展起来，但大多只有十年八年，爷爷辈的鸡笼墟是孤独的，陪伴它的大多是老人，年轻人都去了家门口的生鲜店或大型商超。

东升镇的老人讲，他们那个年代，只有养鸡可以换到钱，一到墟日，村民就把家里喂养的鸡或者鸡苗用竹笼子装起来，运到墟市售卖，墟市随处可见鸡笼，鸡笼墟因此得名。

地方志显示，鸡笼墟原址在宋、元期间已淤成高沙、乌沙，明代即有人垦耕。1920年建市时，地点在鸡笼水道附近，当时有3000多平方米，用于墟日摆卖。墟期定为农历每月逢二、五、八。曾因萧条、失火等原因一度关闭，1937年再次重建，而后繁荣至今。

鉴于鸡笼墟客观存在的消防、交通安全等问题，早在2010年4月，东升镇政府开始谋划改变，提出了规划200亩地，扩建鸡笼墟市场，重振鸡笼墟雄风。

时间来到2017年8月21日，“东升发布”官微刊发图文，题目是：东升鸡笼墟将会进行三旧改造，变成东升镇新中心！”同时还配发了“东升镇鸡笼墟三旧改造战略合作协议签约仪式”现场图片和“特色商业街”“文化艺术馆”和“文创孵化基地”等概念图。项目占地77793.5㎡，总建筑面积约20.3万㎡，包含商业区与商住区两个部分。

周女士是东升鸡笼墟管理办的有关负责人，在墟市工作了12年，她认为鸡笼墟确实需要变一变了。理由是现在不用赶墟，也能买得到很多东西。 记忆中的鸡笼墟会持续一整天，现在墟市上午就结束了。

【声音】

墟市要

突破单调业态

中山经济研究院院长梁士伦：墟市是传统的农贸市场，是我们几代人的美好记忆。但是，作为日常生活的重要场所，它在满足购菜需求的同时，应该考虑更大限度地方便市民，让市民在买菜时心情更加舒适愉悦。新的时代，消费已经升级，人们的需求已经发生重大变化，所以，市场需要突破单调业态，跨界融合，增加新的市场业态。事实上，观察上海、杭州等地区一些比较有特色的农贸市场，或者无印良品等国外的优秀菜场，你就会发现，只有改变过去单一的消费模式，从多元、便利、智能等多个维度同时发力，才能适应我们这个时代。

转型升级

是必由之路

广东菜丁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在全国开办超市化、智能化、网络化菜市场48家，其中中山11家。公司总裁李毅接受记者采访时说，随着新时代的来临，人们逛菜市场时，越来越注重购物体验，老墟作为传统市场，已经基本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而现有的老墟不仅存在消防安全和卫生等难以解决的问题，很难满足市民逛市场的良好体验，因此，转型升级也是必由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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